荀攸这第三点说到了点子上,但刘琦却犹豫要不要跟他深谈。
眼下其他的人都彼此互相攀敬,高声呼喝,声音此起彼伏,还没有人注意到刘琦和荀攸这边。
但没有人注意,不代表刘琦就可以随意跟荀攸去深谈这件事。
把牛辅安置在宛城,并用贾诩作为卧底,激起南阳郡,放任西凉兵在南阳郡境内劫掠,用以削弱南阳郡门阀的力量,这是刘琦一开始便已经整顿南阳郡的既定策略。
换成一般人,应该是看不出刘琦的用意,毕竟这件事刘琦做的比较隐晦,而且西凉军的实力强横,荆州军无法从他们的手中夺回宛城,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般人看不出个中的奥妙,但荀攸却不是一般人,他胸有韬略,智计高深,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俊杰人物。
在这段日子中,他观察了刘琦手下的这六万兵马加上刘琦那三千精武卒……荀攸发现这些士兵并不是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般软弱。
相反的,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浑身散发着戾气,看他们操练的时候,一个个凶猛好战,敢于拼杀,绝非普通的士卒。
这样的军队,就算是不敌西凉军,但想来也不会轻易就会被击溃战败。
更何况刘琦身后,有还有整个地大物博,人口稠密的荆州作为其后盾,无论是资源,兵源,军械,还是粮草都会源源不断的向着前线供给。
而关中之地,目下因为兴建郿坞和西凉军的搜牢,已经是民不聊生,资源严重短缺,董卓就算是有兵源能够支援牛辅和张济,却也没有足够的钱货粮秣来支持他们在这里鏖战,相反的,他还需要这些本土西凉军在南阳郡帮他搜牢供建郿坞。
所以,在荀攸看来,荆州一方想要将牛辅和张济从南阳郡彻底的驱逐吃去,就算是会大费周章,但肯定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可是事到如今,荆州军为什么还会允许西凉军占据南阳郡北部?
荀攸经过了一番认真地思考之后,终于想通了个中的关键。
西凉军如今能够在南阳郡得以立足,应该是有刘琦的纵容。
故而今日酒宴,荀攸则便将自己心中的这个疑惑抛掷了出来,试探刘琦。
刘琦端着酒盏,心下暗自筹谋。
荀攸刚刚投奔到自己的麾下,且他代表的是颍阴荀氏,按道理来说,刘琦应该是对他委以重用,而且刘琦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委以重任,并不代表刘琦什么实话都能跟荀攸。
特别是,他想联合贾诩暗中利用西凉军对付南阳郡诸望族的事情,刘琦更不能跟荀攸说。
毕竟,荀攸是士族出身,而南阳郡的那些郡望大多也是士族发展壮大起来的,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可谓是同气连枝的。
刘琦若是跟荀攸说了自己想要用西凉军削弱南阳郡士族力量的话,怕是容易引起荀攸的警觉,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刘琦的脑海中飞速运转,面上却是淡淡笑道:“公达先生所言多少与刘琦心中所思暗合,牛辅和张济的西凉兵,刘某确是想养,但远没有达到为自己驱驰的地步,最多只不过是用以作为一道屏障而已。”
荀攸见刘琦向自己承认了想法,心中颇感安慰,暗道刘府君既然肯跟自己说实话,那就是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果然如此,依照在下之所思,以荆州之强盛,若是想全据南阳郡,并非不可能,何苦留着牛辅和张济两人在荆北以为肘腋之患呢?”
刘琦叹道:“驱牛辅和张济倒是简单,但日后青州黄巾若从北方南下,谁又能替我阻拦这些贼寇呢?且若是袁绍和曹操之兵南下,又有谁替我阻拦?再说了。就算是我驱逐了牛辅和张济,长安的董卓难道就会任凭我在南阳郡安枕么?李傕、郭汜,樊稠、吕布等人……谁知道下一个来攻打南阳郡的人又会是谁?与其如此,倒不如养他们在此,倒还消停一些。”
这话说的,可谓是半真半假,既承认了牛辅和张济的西凉军,是得到了刘琦默许而居住在南阳郡的,同时又没有说出他是想利用西凉军对付南阳郡望的真实目地。
荀攸不知道贾诩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推测的出来,刘琦居然有能力在内部去左右西凉军的进攻目标。
“府君这一步棋,倒是颇显高明,令在下深感佩服,以攸度之,开春之后,西凉军便会将兵峰转向宛城,再度进行攻击,拿下宛城,将袁术驱逐出南阳郡境。”
刘琦笑道:“此事乃在我意料之中,经过去年一战,袁术的兵力在淮汝各郡连受打击,已是强弩之末,眼下急需一块安稳之地进行发展,南阳郡乃是天下正中,毗邻司隶,豫州,兖州与汉中之境,袁术屡遭败绩,次数和各地诸侯交战损兵折将,恐不能在南阳郡久待,如今他当初派往丹阳郡和豫州的残余兵力,已经全都奔往淮地驻扎,如今只留下宛城这一部精锐还死守在此,但只怕也经不起牛辅和张济的雷霆一击,奔逃往淮地乃在必然。”
荀攸言道:“府君既然已经算定袁术出逃乃是必然,那针对其出逃之事,可有应对之策?”
刘琦有点没明白荀攸的意思。
“公达之意,我不甚明了,袁术若是奔逃出了宛城,自有西凉军占据宛城,与我有甚相干?”
荀攸认真地道:“府君可曾想过,袁术这两年在南阳郡四处搜刮财货,武装步卒,宛城中目下囤积的财货数目想来一定甚巨的,难道对于这笔财货,府君心中没有想法?”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南阳郡本来就是富裕之地,再加上袁术这些年征敛的手段比较凶暴,因而在宛城聚敛了不少的财富,这些财富不只是金,粮,财货,军械,铁器,军甲等等。
袁术若是要出逃宛城,这些东西一定是不会扔下的。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将这些东西带走。
“公达先生,是想要让我派人去劫持袁术的这些辎重?”
荀攸很是郑重地点头道:“不错,袁术所聚敛的财货,都是南阳郡本土之物,而府君身为南阳郡守,自当有处置袁术手中财货的权力,府君难道想任凭袁术将这些辎重带往淮地?”
刘琦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道:“这话倒是没错,公达确实提醒我了,袁术自己走脱南阳郡便自行走脱,但辎重却得留下……不过……”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疑惑的看向荀攸,略有些疑虑地道:“不过这两年来,袁术所劫持的财货辎重一定是非常的可管,就算是我军全员出动,只怕也未必能够全吃下。”
荀攸耐心地为他解释道:“府君,袁术此番想要逃离南阳郡,必然不会让辎重和兵马同时撤出淮南,以在下之见,袁术的主要辎重应该不是在宛城,如无意外,袁术军的主要财货应该是四散在宛城附近,不会在其主城之中……袁术军中,也有不少高明之士,定不会让旁人轻易的劫持他们的辎重。”
刘琦拱手言道:“既如此,还请公达先生帮我筹谋此事。”
荀攸笑道:“劳烦府君将负责探听敌军情报的人引荐于我。”
“这个简单。”
说罢,便见刘琦转过头,冲着不远处与李典喝的正嗨的张允喊道:“兄长,劳烦你过来一下!”
张允此时虽然喝的正嗨,但却依旧没有丧失理智,目光时不时的还依旧向着刘琦这面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