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璧深入草原上千里,自然不可能知道后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身在幽州的李凌,却是能通过自己在朝中的人脉,及时获知京城中的大事的。
而这一段时间里,最让李凌在意的一件大事,就无过于皇帝突然得了急病,已经有十日没有见过外臣了。
这对任何一个朝臣来说都无异于是一个信号,一个皇帝的身子可能要撑不住的强烈信号。毕竟当今天子孙雍也是七十五岁的老人了,虽然他身边有的是名医看护,更有无数药物补品予取予求,但人力终有尽时,人的衰老死亡可不是因为身份高贵而有所不同的。
更何况,皇帝可不只是能获得那么多的好处,同样也是需要付出的,光是每日需要处理的大小政务,对寻常人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而以孙雍的年纪,还日日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对他的消耗和损害也是相当之大,所以早几年里,他已经看着有些精神不济,现在嘛,就更不堪了。
为此,朝中许多臣子都忧心忡忡,尤其是英王一党的人,这时更是着紧。毕竟现在太子可还是太子呢,是将来名正言顺的皇帝,一旦皇帝真就来个突然驾崩,那之前的一切都付诸东流,没有太子之位的英王只能承认失败。
而一旦争储失败,无论英王还是他们这些臣子,下场都不会好,轻则丢官,重的,恐怕连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啊。
所以现在京城官场内当真是人心浮动,许多人都在通过各自不同的渠道去关注皇帝的身体健康,就连这个年节都没人在意了。
今日也是一样,虽然离着除夕已不过区区两三天,大家关注的话题还只是皇宫内的皇帝。
“陛下的情况可有好转?太医院那边是怎么说的?”
“张太医今日一早又给陛下看过了,说是情况不乐观……陛下本就是因为天气转冷而得的急病,现在天气越发严寒,虽然宫里早备好了各种取暖手段,但陛下的情况依然不见转好,反而因为最近天气更冷而有恶化的趋势。
“还有,陛下还在关心北方战事,所以就是想要安心养病都有些难办啊。”
提到这个,不少臣子更感忧心:“也不知王爷他此番带兵北伐如何了……那可是北方草原啊,那些鬼戎诸部素来野蛮凶狠,他贵为皇子王爷,怎么就能以身犯险呢?”
“是啊,当时我们就该阻止王爷冒此大险,这要是在北边有个好歹,那可真得不偿失了。”
听着这些家伙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孙璧北伐一事上,一直只是沉默的闻铭终于不得不出声了:“王爷此举乃是为国为民,又岂是你等能随意质疑的?你们要是有工夫忧心前线,还不如帮着幽州的李温衷多安排些粮食辎重送过去呢。”
他闻侍郎地位既高,声望也大,一声发出,其他人只能唯唯称是,不敢再在这事上做过多的纠缠了。话题也很快又回到了皇帝的情况上,只是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套,直到最后,才由徐沧道了一句:“我倒以为或许当北疆捷报传来时,陛下的病情能得到好转。”
众人听了却都只一笑,这却谈何容易啊。谁都知道陛下这次的病既是因天寒所致,也有忧心北伐战事的问题,但问题在于,北伐哪有那么快出结果啊,前后也就不到一年时间,英王再是了得,怕也不可能于短时间里传回决定性的捷报啊。
就连闻铭都没接这话茬,只是轻轻一叹,越觉着心头发堵。早知如此,当时自己也该主动请缨,跟温衷一道去北疆啊,好歹比在此煎熬要好受些。
正当他们各自心思,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时,一名仆从突然匆匆来到了门前,冲闻铭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告了声罪,便出门询问何事:“可是又有宫里的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老爷,是北边来信了,是李大人的信。”这名心腹忙压低了声音道,又把封信交了过去。
闻铭与李凌这段日子多有通信,而且他也早跟自己手下叮嘱过了,只要是北方来的书信,必须第一时间交给他,无论他是在家还是在衙门,都不得拖延。
而现在,接到这封李凌的书信,闻铭心里明显有些紧张,也不回厅堂,转身进了旁边的屋子,略带颤抖地把信封撕开,取出了里头的两张纸来。在定神后,他才仔细读信,而这一读之下,他的神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