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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古董墙上挂古画,茶盅扇坠都讲究个来历,没事附庸附庸风雅,觉得这样倍儿能彰显出他品味高贵见识不欲的那种龙。而且像普通的龙一样十分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于是龙八乖着酒宴未散,侍卫稀疏的机会,十分顺利地摸进龙七的宫殿,从枕头底下摸出七哥平时收藏的珍珠翡翠玛瑙宝石――从某种习性上来说,这两条龙确实是亲兄弟,如假包换!

他给龙七留了个字条,言明自己出门远游,扯了桌上的织锦做成个简单的包裹,卷了龙七的宝贝背在背上吭哧吭哧的从窗户爬出去。

龙八这时化作了龙的模样,他的龙身不过一米来长,只和七八岁孩童一般高,于是他固执地认为离家出走这种事,用这样的姿态比较不容易被发现,而一路上果然也没有虾兵蟹将发现他。

他就这样摇摇摆摆地,向宫殿外围游去。

眼看胜利在望,龙八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却不提防撞到一人身上。

虽然此处远离正殿,光线不甚明亮,那人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它。

“小八?”敖峻似乎喝了不少酒,略显狭长的凤眼眼梢带着微红,然而神色显得十分柔和。他低下头来看了看龙八,嘴角不知不觉就带了一点笑意。“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要到哪里去?”

龙八觉得自己大约是眼花了,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又想到了当日的敖焰,一时之间更没想好怎么应付他,只好怔怔的站在那儿。

敖峻大约当真有些醉意,见他不回答,也就不再往下追问,打量了龙八片刻,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龙八头上小巧的龙角。

他和当日的敖敏毕竟还是不同的。龙八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差别醒悟过来。终于记起了自己此刻是一条龙的模样。

其实它比之当年稍稍掉了一些奶膘,身上不再是一嘟噜一嘟噜层层堆积着的肥肉,但还是很胖,圆滚滚的依然像是个球。

一想到自己放弃报复敖敏都不肯显出的真身,不知不觉就被敖峻看了去,龙八顿时就别扭起来,同时有些懊丧。

它扭了扭身子,从敖峻手中脱身出来,迈着短腿摆着尾巴匆匆忙忙地游到旁边的水草丛中去。他能感觉得到身后敖峻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所幸并没有追来,直到它游得远了,感觉不到那人的目光,它觉得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大大松了口气。

―――――――――――――――――――

虽说是离家出走,,龙八还是有个大概的目标,虽然敖敏把他吓得不轻,但他描绘出的繁华盛景还是勾起了龙八的一点儿好奇之心。他想去江南看看,隐隐约约的,也想去找找敖焰。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来敖焰或者会安慰他一番,总不会像敖敏一样欺负他。

敖敏没有告诉他世间的不太平,他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时人世间正处在江山易主的风口浪尖上。

本来么,若不是有后来那许多的巧合,哪个皇帝驾崩那个皇帝上台和龙八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哪怕他是一条龙也一样。

他不知道去江南怎么走,也不敢架云疾行,怕灵气泄露,让七哥发现了把他捉回去。反正潇洒都是向南流去的。他便用了最为省事省力的方法,胡乱挑了一条小河飘飘悠悠地顺流而下。看着两岸猿啼雁飞,少了敖敏那个阴影,倒也别有一番悠闲滋味。

如此慢悠悠飘了几天,从小溪汇入大河,河中渐渐有了船支往来,每一次龙八都小心地避让了过去。但这一晚他有些大意,又因为是夜晚放松了警惕,抱着一段木头沉沉睡去。

后来他就被人捞到了一艘小船上。其实龙八是很不情愿被人捞上去的,一来打扰他睡觉,二来他也还没有想好说辞介绍自己的由来。不由得暗暗恼恨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就会见着了自己。

他心里虽然恼火,却还是知道好歹的,明白对方是一番好意,也算对自己有恩,因此忍着气并不发作。

这只是一艘颇为陈旧的小船,救他的人一老一少,老的像是个家仆模样,少的不论是年纪身量都还和龙八差不多。让龙八也不好得发火。

这两人问起自己家在何处,为何落水,林林总总,十分仔细,龙八颠三倒四含糊其词,他不能说实话,又觉得骗人不好,实在答不出来的地方他便闭口不言。他依旧惦记着江南,反过来追问江南离这儿有多远,路要怎么走,却没有留意到那两人相互对视的目光中交换的一丝意味深长,显然是认为他脑子有问题。

二人不再追问龙八的由来,拿来一套中衣给龙八换□上湿透的衣物,龙八不必绞尽脑汗编造谎言,又见将舱中唯一的床铺让给他睡,也乐得如此。他虽然是一条龙,可还是觉得躺在软软的床铺上比泡在江水里睡觉要舒服得多。于是也没留意那身半旧不新的衣物是犯忌讳的明黄,而面料柔软细腻,也不是市面能买到的货色。

他数天也来第一次能够躺在暖烘烘的被褥里,睡得正是惬意鼾畅,迷迷糊糊之中只觉脑后一阵剧痛,还不等他清醒过来,一方混和着奇怪药味的毛巾已经掩上他的口鼻。

第 10 章

龙八一时动弹不得,耳边听得那老仆还在一旁嘀咕,正奇怪这么重一棍下去,居然没有把脑袋打开花。

龙八心中大怒,那毛巾上却不知是什么古怪东西,直熏得他头昏,手脚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想说话也开不了口,片刻之后毛巾被拿开,朦胧中有人伸手来摸他口鼻。

龙八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自从见到敖敏开始就没有什么好事,眼下大约是倒了血霉,又遇上杀人越货这档事了,药的效用对他要淡薄很多,但还是让他手脚酸麻无力,他曾被再三告诫不能对凡人滥用法术,只怕这时动起手来还要吃上几棍,见那人似乎要确定他的死活。当下灵机一动屏住气息,一来看看这两人想要做些什么,二来只等自己恢复过来,哼哼!

那一老一少的手脚却甚是麻利,在他身旁忙活了一阵,却不等龙八药效过去,小船往前划了一段,这两人合力拽着龙八手脚,只听嗤嗵一声,将龙八抛下水去,

龙八在心中破口大骂,心说你们当初捞我上去是为了好玩儿呢,就为了换身衣裳把我再丢下来?

身下却似乎是一片浅滩,毛扎扎的芦苇剌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十分难受,此外倒没有什么不妥。他本是水族,泡在水中反倒大有益处,药效不多时便已经解开。

但那艘小船顺流而下,走得更快,等他从水中探出头来,那两歹人早已经不知去向。龙八能做的唯有摸着脑后还在隐隐作疼的鼓胀大包,跳着脚用他有限的词汇把那一老一少全家上下问候一番,连带诅咒那艘破船早点沉了,把这两人统统卷进水底喂鱼虾。本来他都打算找来此处的河伯让他这么做了,但一转念又想到自己是偷着出来的,还是不要把自己的行踪送上门去的好,于是只得打消了这念头,只在嘴上过过干癖做罢。

等气出得差不多,他这才顾得上打量四周。

此时天光渐渐明亮,已经大概能看清周围。离他被‘抛尸’的芦苇丛不远就是一个小小的渡口,虽然看起来破旧不堪,但还能看得出仍在使用,而不远的地方则是条大道,想来他被丢在这里,等天明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人发现。

他想了半天,都没有弄明白两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很人自知之明,对于想不明白的东西,他就放开了不再去想,至于报仇之事便只有等待来日方长。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想去江南,只是莫名的摊上这么桩事情,走水路的打算便只好作罢。他看了看身上,多了一套陌生的锦袍。而装着他从七哥那儿卷来的珠宝等物的百宝囊因为需要法力才能打开,旁人看来平淡无奇,倒还放在他身上。

他嫌弃身上衣裳是那两人的东西,从百宝囊里取出自己衣服,在旁边小树林里换上,换下的衣物本来想撕了,但转念一想,万一将来撞着这两人而对方来个翻脸不认账,也该留着做个证物。如此一想,倒是草草卷成个包裹背在背上。

龙八出行不顺,难免情绪有些低落。出得树林来,迎着太阳辩了辩方向,他认为江南里有个南字,那便一定在南方,于是沿着大路往南走。

这样走了一会,身后马蹄声阵阵,一行骑士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拐过一个弯角,消失在前方晨雾里。然而不多时,蹄声去而复返,似乎是那一行人又折回来。

这次因为是迎面而来,龙八看清了来人的打扮,他们个个身着铠甲,携弓带剑,似乎是尘世间的官军?龙八已经一脑门子官司,不想再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因此他虽然觉得几个凡人的官兵没什么可怕,但还是心不在焉地让到了路旁。

一行人驰到他的近前,却四散开来,还不等龙八回过神来,来人有条不紊地将他包围在其中。

他倒也不怕,反而有些好奇,只管睁大了眼要看这些人想做什么。

正左右张望着,一人策马来到近前,那人也不下马,只从马背上略略俯身,他手上执着马鞭,他就用那只略显粗糙的鞭柄,去托龙八的下巴,想要逼迫他抬起头来。

龙八很不高兴,他觉得对方的举动很无礼,自己也就有些小脾气,倔着脖子不肯顺着他的意抬起头来,那人手上便略略加了点力,鞭柄上有些不甚光滑的糙口,于是就在他下巴上重重划了一道。

龙八嘶了一声,对着那人怒目而视。

然而等看清这人的长相,他的脾气于是就没有那么大了。

龙八这一生最大的爱好不过吃喝二字,十分简单。作为一个简单的思维,他自然也比较容易喜欢一些美好的事物,如果对方生得一付好相貌的话,他往往也会稀里糊涂地变得好说话一些,面对着敖敏时就有点这个意思。

眼前这人剑眉星目,气质不俗,他远比旁边的士兵白净许多,一点儿也不像是个能上阵打仗的样子。但不得不说,这人的样子长得很好,就算是龙八见惯了平时那些哥哥伯伯们一个比一个英俊的脸,也觉得这人长得勉强还挺好看的。于是他虽然怒气冲冲,却不由得在他脸上多看了两眼。

原本他想招个小雷来劈一劈对方,但想像了一下这张脸变得焦黑冒烟的画面,这个念头最终还是作罢,他只是愤愤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端坐马上,脸上不笑也不怒,倒显得沉稳得很,龙八看他的时候,他也在上下仔细打量龙八。他先看的是龙八挽在臂上的包裹,然后目光才落在龙八脸上。在他看来龙八细皮嫩肉,确实一付大户人家少爷模样,顾盼之间神情却又显得天真单纯,完全不知世间险恶的模样。

他稍一沉吟,试着道:“淮王世子?”

龙八露出一付茫然不解的神色。

他又看了龙八半晌,显然转了几个主意,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他似乎少了几分顾忌,朝旁边递了个眼色,就有一人上前来,道了声得罪,就向龙八的衣襟伸出手去。

龙八从骨子里怕敖敏,因此敖敏动手动脚地骚扰他,他只能躲闪,但他却不怕区区凡人,眼看这人无礼,他自然也不会客气,一声怒吼,挥拳便把在那名士兵眼睛之上,打得那人跌飞出去。

正要再扑上去对其饱以老拳,那名将领模样的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出手快如闪电,已然捉住他一支胳膊,他倒着实有两把刷子,也不知用的什么巧劲,轻而易举将龙八两只胳膊都拧到身后去,却并不疼,只是让龙八动弹不得。

龙八看清是他,再一次迟疑着要不要当真招个雷,又觉得将这青年将军如花似玉的脸劈成焦炭有些可惜了,一时犹豫不下。口中却不忘要胁:“放手!要不然我打雷劈你!我真的劈了你!”

那人只当他胡言乱语,完全不加理会,他生得文秀,力气却不小,捉着龙八的手腕就跟钳子一般,他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来,拽开衣领露出肩头来。他似乎想在龙八背上找些什么,瞧得很仔细,瞧完了左边还换右边。

最后似乎没有什么发现,这人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却还有心思替龙八拢一拢扯乱的衣襟,这才松开龙八。在做了这些事之后,他还能够客客气气地对着龙八道一声:“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了。”

第 11 章

龙八鼻子都要气歪了。

五天前那自称姓庄的青年很诚挚地向他道歉,仿佛之前很不客气地扯他衣服的是另一个人。

龙八儿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毛病,当这长相颇佳的青年放软声音同他说话的时候,纵然他心里怒火翻江倒海,很想咬人,但脸面上却就有些拉不下来。又看旁边几位官兵也是一脸平静,仿佛无缘无故将人扯开衣裳验明正身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一般,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反而发作不得。

于是他开始在心里安慰自己被瞧一瞧又不疼也不痒,更不会少一块肉,他还认了错,自己也不是太吃亏。于是也如对待敖敏一旁,把那充满他怨念的一咬同样先记在账上,也就别别扭扭地作罢。

至于问起衣服的来历,龙八就把昨晚被捞上来之后的经历照实说了一遍,对于自己的来历他依旧含糊其词,只说自己出来游玩不慎失足落水。整个过程句无虚言,有脑后还未散去的大包为证。

这姓庄的显然也信了,偏还要借口这一路上不太平,不肯放他一个人走。

龙八看他态度还好,又以为这是官军的规矩,再加上自己实在也认不得路,有人照应也好,就稍微的那么入乡随俗一下。而且这人带他走的时候说了,管饭。

龙八觉得管饭这一条,实在很不错。于是随他一道上路。

他们一路追查那两人下落,行程匆匆,龙八所梦想的顿顿下馆子上酒楼那等美事自然没有,多半草草了事,有时甚至是吃的干粮。

龙八其实是一条很好养的龙,并不太挑嘴,基本上给什么吃什么,当然有山珍美食是再好不过。但看眼下确实条件有限,他于是拿出身为龙的肚量,不跟几个凡人计较了。

然而以一条龙的肚量,他其实是很有怨言的,你不让我吃好就算了,你还不让我吃饱……

但这样吃不好还吃不饱的日子在过了数天之后,居然一句没他事儿就想打发他,不让吃了!

龙八平生最在吃上计较,于是怒了,他私以为自己作为一条龙肯让人养两天,这是多大的面子,你非但不把本龙当祖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现在居然赶人?当初不让走现在想本龙走本龙就得走?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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