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到大哪里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当下非当不思悔过,反倒边哭边出言威胁:“你这条小气恶毒的臭泥鳅,竟敢这样欺负我,我回头告诉我爹,你等着!”
敖峻听到他当着常洙的面出言不逊,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常洙已然气极而笑:“就算是你父亲当年也不敢对我如此不敬,如今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龙君。现在的小辈都是这样不知礼数不懂进退的么。也罢,我就替你父亲管教你一会,就看看他回头敢不敢找我算账。”
常洙眉眼之间透出一股戾气,他一抬手,地上哭哭啼啼的乌龟被卷至半空,滴溜溜地一连打了十几个转。
敖峻急道:“堂兄手下留情,玄青毕竟还不懂事,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常洙回过头来微笑:“你多虑了,我只说管教他,不会伤他性命。”又转过头去慢悠悠道:“小乌龟,你应该庆幸,我如今的涵养简直太好,不会再动辄取人性命,对你实在是太仁慈太宽容了。”
他说着话,一手虚握。半空中的乌龟却像是被什么无形巨力挤压,龟壳都传来喀吱喀吱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龙八甚至能看到乌龟的外壳都似乎都有些变形了。他觉得玄青在常洙的手里,简直就像个小小的山核桃,又酥又脆他最喜欢吃的那种。
而玄青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那张涕泪栋的脸能表明他现在办为祸重口出而在受着多大的罪。
好在常洙只是虚虚一握之后便松开了手,但玄青已经被捏得背过气了,啪地一声摔回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个圈,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常洙看都不看乌龟一眼,混若无事地一招手,那只昏迷不醒的乌龟越变越小,最后飞进他的袖中消失不见了。
龙八连大气也不敢出了,因为他记起自己也曾经咒过常洙是骗子哥哥,当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但是当骗子是一只强大得难以匹敌的骗子的时候,便能让上当受骗的龙老老实实缩起脖子做龙,就连吱一声也不敢。
他估量过玄青的实力,乐观一点的话可以说两者在伯仲之间,保守来说则不得不承认玄青还要略胜他一筹。
常洙哥哥可以一只手就让玄青生不如死,毫无还手的余地。同理可以一个手指就碾扁他,
虽然他也曾做梦都盼着自己能瘦一些,但是绝对不要是这么个方式瘦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已滚胖的小身体落到常洙手里,被捏成一根细长面条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常洙拂了拂衣袖,又是那个云淡风清的龙君了。他对着敖峻微微一笑,却掩不住有些意兴阑尽:“我们都出来了,宫里不能没人看着,我这就回去。你们倒可以住一晚再回去。”他看了敖峻一眼,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敖峻一眼:“……要捉迷藏什么的,也请便。”
他刚要走,突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龙八道:“明天别睡懒觉,早点见空,免得皇帝又问起你来。”
龙八用乖得不能再乖的态度低眉顺眼道:“哦,我知道了。我明天一定早起绝不赖床。”
他态度好得让常洙都有些惊诧,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当然被这么一搅,敖峻哪里还会有捉什么迷藏的心思,哪什么注定只有改天再作打算。
龙八等常洙走得看不见了,这才敢扭一扭僵直的脖子。他心有余悸地拉着敖峻道:“常洙哥哥也太凶残了,不过就是一把梳子,他就把玄青弄得这么惨。对了峻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救玄青呢,他现在落到常洙手里,会不会有事?”
敖峻先是喜滋滋地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想到:我家小八可真善良。陶醉了一会方才回答道:“那倒不会,常洙下手有分寸的。”
龙八依旧不能放心,小声嘀咕道:“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玄青也说了他只是好奇,常洙哥哥何必这样。”
敖峻想了想,道:“梳子虽然没有多贵重,但也许对常洙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克八琢磨这不贵重当时很重要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灵光一动。
那难道是定情信物?那么常洙的愤怒就可以理解了。
但是,常洙哥哥的定情信物?
常洙哥哥的定情信物是普通的木头梳子?
他想起那个华丽清贵的举手投足都十足优雅的常洙龙君,依然觉得不能够想像。
第 59 章
虽然生气的常洙哥哥十分可怕,便是八卦的吸引力也是无穷大。况且现在常洙又不在他面前,震慑的效果自然要小一些。
龙八神彩奕奕地看着敖峻:“峻哥哥,常洙哥哥的梳子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嘛。”
敖峻看见他两眼闪闪发光的样子,只觉得开始头疼,叹了口气推托道:“我和他也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面了。他的事情我又哪里会知道呢,而且常洙也不见得会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乖,我们不管这个,我给你讲故事。”
龙八却从他口气里听出些端倪,越发的不肯罢休,拽着敖峻的一只子摇晃道:“峻哥哥,你就说嘛!说嘛!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讲。”
敖峻缠不过他,只得满足他的好奇心,拉了他到一旁凉亭里坐下,这才慢慢道:“这事在当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我也不知道其中细节,只能和你说个大概……”
“常洙在我们这一辈中修为最为杰出,一向罕逢敌手,性情桀骜不驯,手段毒辣,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当年可真是凶名赫赫,多少神魔妖兽见了他都得绕着走。但后来他遇到本朝的开国皇帝,却出乎意料地肯做这个护国龙神,一步步地陪伴着太祖登上帝位。他与太祖相识时,太祖还仅仅是个寻常书吏,那梳子,也许就是当年留下来的物事。”
龙八原本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见敖峻说得这般没滋没味,不由得大为扫信:“我知道常洙哥哥遇到太祖,然后看太祖顺眼,就留下来帮一帮他了嘛,这些我都听说过,你说的也和这差不多嘛,有没有新鲜点的?”
他想到常洙不久之前威风飒飒的模样,不由得大为神往:“常洙哥哥当年也很利害么?有多利害?那个,太祖长什么模样?他也很利害么?要不然常洙哥哥怎么会看得起他,给他做护国龙神呢?”
他巴拉巴拉的问了一大串,敖峻也没有不耐烦,微笑首摸着他的头顶道:“常洙当令三界之内无数妖魔闻风丧胆,护国龙神这个位置,并不是徒有虚名,没有点真工夫,不真担代不起。他做了这么多年太平无事,你说他利不利害,他对玄青说就是玄青的爹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这倒并非虚言。别看他现在装出脾气挺好的样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所以你没事离他远些,别去得罪他。”
龙八吓得缩了缩脖子,讪讪道:“我,我是条乖龙,最听话了,怎么会去得罪常洙哥哥,不会的不会的。”他这样说着,却忍不住又想起玄青那山核桃似的悲惨小模样,忍不住往敖峻身上靠了靠,直到隔着衣物感觉到敖峻的体温,他这才略略心安一些。
敖峻对他的这番亲切显得很是满意,眯走眼来享受了一会,这才接着说:“至于本朝太祖,我也未曾见过,不过太祖是个文人,和你所想的利害可能不大一样。”
龙八‘啊’了一声,惊奇道:“那,那他不怕常洙哥哥么?常洙哥哥又怎么会留在他身边?”他顿了一顿,轻声道:“常洙哥哥喜欢他么?”
敖峻摇了摇头,神色温柔地看着龙八,微微有些感叹:“这些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太祖字风荷,皇宫里那个荷池,就是从太祖驾崩之后才种的。”
龙八转头去看亭外满池的荷花,他想起常洙抱着琴笑眯眯坐在石队日边对着荷花弹琴的样子,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感伤,吸了吸鼻子道:“常洙哥哥还是很喜欢那个皇帝的吧?可是为什么他对现在的皇帝伯伯这么冷淡呢?那不是他喜欢的人的子孙么?”
敖峻却面色微冷,口气中略有些不屑:“常洙喜不喜欢太祖又怎么样!若是当年太祖不立后不妃,又怎么会有子孙后代。”
龙八要想了半天,才能明白敖峻的意思,他张着嘴巴,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如果常洙真的对当年的皇帝有点那什么意思,可是皇帝却娶了老婆还生了儿子孙子,常洙哥哥还得在一旁看着还得替他守护着他和别人的儿子孙子,那他对待皇帝伯伯那种不甚在意的态度,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龙八突然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想了一下换作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面对着这一切将会无所是从。而常洙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一过就是数百年,当真是厉害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但他不想在这方面佩服常洙,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堵得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觉得这些都叫什么事儿。
敖峻见龙八我精打采,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安慰龙八:“不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常洙在一开始就应该已经知道的。皇帝不可能不娶妻生子,不能没有子嗣。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好也不好也轮不着旁人来说。”
龙八偏着头想了很久,半天才很惆怅地点了点头。
他到这儿也没有什么变兴,也不想回宫,依旧回他原先的住处去睡了一晚。
而姚三不知干什么去了,竟是半夜了都不曾回来。
这一夜龙八难得的睡不着了,把敖峻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他觉得这里头涉及的东西复杂太一言难尽,他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懂,不能了解常洙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但想到常洙看着太祖娶妻生子的心情,只觉得其名难过。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躺在床上还紧紧地抓着敖峻的手不肯放,趁敖峻不注意,一点点地挪过去把脸埋在敖峻怀里,这才感到稍稍安心了一些。
敖峻却不再多说了,倒是真给他讲了两个故事,
但龙八也没听进去多少,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抓这挠哪很不安份。最后还是敖峻给他挠着痒痒,当后背上的轻挠变成抚摸的时候,龙八才终于睡着。
第 60 章
尽管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但是得知了常洙以往的赫赫凶名,又见识过他能随手就当皮坚壳硬的玄龟当山核桃捏的淫威,你就是借龙八十个狗熊胆他也不敢再睡到日上三竿。
于是平时怎么叫都叫不醒的龙八难得地起了个绝早,就如同那些不得不每天五更上朝的苦命大臣一般,借着夜色乘着风露驾了小云匆匆地往宫里赶去。
这几日因为刺客的缘故一直都没有早朝。
皇帝伯伯已经搬回养心殿,常洙也在那儿。
龙八才回来没多久,就有小太监来把他叫过去。
常洙坐在正厅桌子前看奏折,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做着皇帝应该做的事情。而皇帝靠在一旁软榻上,不时就某个折子同常洙交换下意见,对于常洙鸠占鹊巢的举动并没有任何的不满,脸上仍是一脸病色,但精神瞧起来却是还好。
龙八在大殿外缩头缩脑,但常洙却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头也不抬地伸手朝他招了招,要他过去。
龙八只好走过去,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常洙。
常洙倒是神色如常,对着他温文尔雅地一笑,依旧作出一番很慈爱的样子,伸手摸摸他的头,又拿过一本论语放在龙八手上,这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龙八坐:“以后就由我来指点太子的功课,你先坐在这儿看看书。”
龙八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装模作样的捧着那本论语,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他没看到玄青的踪影,有心想问问那只小乌龟的小命还在不在,却碍于皇帝伯伯在这儿不好得开口,又觉得常洙与皇帝一家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关系,顿时觉得一粒夜明珠似的自己夹在两人之间简直如坐针毡。
好在皇帝到底精力不济,再支撑着坐了一会儿,不得不退回殿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