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朝面带不知所谓微笑的老龙看了一眼,一付了然神色,轻轻道:“国师他以前就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朕也曾见过几样。”他看龙八还怔在那里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龙八的头顶,也没想着再把乌龟一道带回去。
龙八等他走远才松了口气,感情除了玄青从前有还有别人栽在常洙手上,玄青倒也不寂寞了。他想想皇帝能接受印章是只乌龟变的,要是看见了常洙的龙身想必也不会有大事吧。这样一想他就更懒得再操心皇帝和常洙之前的事,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带着乌龟进屋了。
他把醉得只会吐泡泡眼都睁不开的乌龟放在花瓶里,想了想还是捞出来安置到厢房里。
龙八自己虽然也很困顿,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反而有点睡不着了,回房之后按照惯例,他坐到书桌旁咬着笔杆琢磨着怎么给敖峻回每日一封的情书。
龙八暗暗嫌弃敖峻的情书没有甜言蜜语不能够让人体验到脸红心跳的感受。但其实他自己的回给敖峻的书信――他自认为的情书里也没有什么有看头的情话。每天就是汇报一下他做了些什么事,早膳吃什么午膳吃什么晚再吃什么。顶多是详细的介绍一下每天的菜肴以及每道菜的滋味如何,他可以在写信的同时在内心再回味一遍吃到的美食,一举两得,因此觉得给敖峻回信是件美事而乐此不疲。
但今天可不一样了,他把这一夜的惨痛经历回忆了一下,只觉苦多乐少悲从中来,还在磨墨的时候眼泪就吧哒吧哒的往下掉。
在他桌上铺开字笔,提笔写道:
峻哥哥:
见字如晤。
峻哥哥,你说得对,常洙哥哥他就是个阴险迎来的闷骚,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爱欺负人的恶棒,他bbb……
……
如此一边哭一边把信写完,那信纸被他的眼泪鼻涕糊得一塌糊涂,龙八也不管这么多,他哭了一场,倒也把满心的委屈不安都渲泄得差不多了。
龙八觉得困意上涌,搁下笔摸回床上,沾着枕头便打起了小呼噜,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糊糊之中,他觉得脸上微痒,像是有苍蝇围着他飞舞一般。龙八挥手赶了几次,过不了一会儿那苍蝇嗡嗡地又落回他脸上来了。
最后逼得龙八亮出小爪子,狠狠地胡乱捞了一把。这一把的效果立竿见影,只听有人‘唉哟’地叫唤了一声,那声音听上去还挺隔离的。
龙八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玄青在他床前,一只手正拼命甩。突然发现龙八醒了,又急忙拿另一只手捂着手背要往背后藏。
龙八却已经瞧见他手背上有三道红艳艳的爪痕。
龙八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还有点挺不好意思:“我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明明是在赶苍蝇,怎么会抓到你呢……”
玄青嘴角动了动,干巴巴地说不要紧,他总不能说是那苍蝇就是自己伸爪子在龙八脸上摸来摸去,这一爪挨得一点也不冤。
龙八揉着眼睛坐起来,一面絮絮叨叨地问:“乌龟,你酒醒啦?你能变成人啦?你喝了那么多酒,没事儿吧?哦,天都亮了?”他问了一堆问题之后终于有点清醒了,想到了挺重要的一点:“我记得我昨天是把你放在厢房里的床上,怎么你会在这里?”
玄青道:“我一大早就醒了,就想早早来谢谢你。”他拉着龙八的一只手不放,放软了声音道:“昨天晚上多亏了有小八你在,要不然我非得让常洙给弄死了,小八,你算是又救了我一次,我可要得好好地‘谢谢’你呢……”说着话他眼若秋水含情脉脉,只差就要直白地说出“要不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吧”这样的话来了。
可惜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对龙八这般卖弄风情那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是完全行不通的。龙八没领他半点情意,傻八只是觉得他眯着眼软绵绵的说话,跟个病秧子似的一点也不精神,还紧抓着自己的手不肯放这一点实在是怪异,但是想到他昨天被常洙欺负得那样惨,只以为他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也没在太过在意,只是努力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狼爪里抽出来。
“哦,那个,你也用不着谢我啦。”龙八摸着脑袋憨憨地笑,想到常洙他心有余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常洙哥哥太厉害了,动个小手指就能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们两个没有峻哥哥庇护,在他身边可真是危险啊,道义上就应该要相互扶持一下,联起手来对抗他的欺压。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我也只是看常洙哥哥心情好的时候帮你说了两句话,另的也不敢做什么。”
“小八你真是仁义,真是条难得一见的好龙!”玄青也有点情迷心窍觉得龙八什么都好的意思。他一句话把龙八赞得又是得意又是不好意思,接着又在有深意地道:“虽然小八你觉得救了我没什么,不过我可不能这么想,受人滴水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我是一定要‘谢谢’你的。”
龙八有点儿好奇想问问玄青,这涌泉相报究竟是怎么个谢法,是送他像涌泉那么多的猪蹄和鸡翅么?猪蹄他最近吃得有点腻了,鸡翅膀倒还行。
不过他刚刚才被夸了是条仁义的好龙,一条仁义的好龙听到谢字应该表现得毫不放在心上,挟恩图报这怎么能算是仁义好龙?这么巴巴的去追问什么要怎么谢自己实在是很不像话。
因此他强忍下好奇心,装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没什么的啦!哈哈,你以后小小地谢谢我就可以了,不用那个,嗯,不用报涌泉这么多的。”
第 74 章
因为玄青说要谢谢他,龙八一想到将来可能会出现的铺天盖地的鸡翅膀,可以任由他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因此心情很好。醒来时那点迷糊不清的睡意也消失不尽了。
他起身下床去洗漱。
不经意间见书桌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昨天写好的那封信却不见了。龙八不由得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后来困了,丢下笔就去睡觉,信纸就摆在桌子上,就连笔墨纸砚也是到处乱放,根本就没来得及收拾。
龙八不由得有些纳闷,他是大大咧咧得过且过习以为常,除了吃之外对于生活环境的要求低得令人发指,他的房间这才会被敖敏指责为猪窝。他当然不喜欢收拾桌子,而且他也不记得自己昨晚在那种情形下还有兴趣收拾桌子。
龙八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玄青:“乌龟,你有没有看见我写给峻哥哥的信,就放在这儿桌子上的。”
乌龟眨了几下眼,转着眼珠作不解状道:“没有啊。什么信啊?我进来就没有见到桌子上放着信。”
龙八只好哦了一声,不解地挠了挠头。他心想这大概是自己昨晚头脑不清醒记混了,也许自己昨天就模范了一回,顺手收拾了桌子也顺手把信发出去了呢,他平时写完信都是当时就发的。
这样一想也就不大在意了,心想大不了今天晚上写信的时候再把昨天的事写一遍好了。
他洗漱完毕转过身来,只见玄青还坐在他的床上,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龙八有些惊诧了:“乌龟,你已经谢过我了,怎么还不走?”按照平时的惯例,再过一小会儿,宫女就要送龙八的早膳点心过来了,到时候乌龟如果还留在这儿,按礼貌他就得邀请乌龟可进早餐了。虽然皇帝在这方面并不太苛待龙八,没怎么节制他的饮食用度,宫女每天送来的早膳都是十分足量的。不过龙八护食的心性看来是很难以改过来了。他可不怎么愿意让玄青分去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碗粥。
龙八的话里已经把送客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但奈何乌龟皮厚壳坚毫不理会,他咬着袖子闷闷不乐道:“小八,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乌龟乌龟地叫人家,多难听啊!”
龙八一想也是,当想有些赫然,老老实实地点头;“哦,好,我以后就叫你的名字,再也不叫你乌龟了。”’
玄青转着眼珠道:“叫名字也显得见外了,我们俩如今关系这样好,完全可以叫得现亲热一点的嘛。”
龙八挠着头愣愣地看他,不解道:“不叫你名字叫什么,难道你还有别的小名么?要不我叫你小乌要么小龟行不行啊?”
玄青显然对这两个昵称都很不满意,他略有不快地道:“这样的叫法和你叫我乌龟有什么区别!”他转了转眼珠:“其实你可以叫我青青的嘛,来,叫一次看看……”
龙八看他一脸期待,不知怎地却觉得这称呼有些别扭,在心里念叨了几次,始终是不大愿意叫出口。他突地想到一事,摇头拒绝:“这不行,要是这样说,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八八?八八,八八……我这么一来不都成你爹了?这样不好!不好!我还是就叫你玄青吧、”
玄青诡计末能得逞,又被龙八噎得说不出话来,鼓着腮帮子瞪着龙八,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继续琢磨坏招。
龙八见他好似屁股在自己床铺上生了根,毫无半点要挪窝的意思,眼看着离自己平时吃早膳的时间越来越近,不由得真有些急了。
他走到玄青面前,小心地拽了拽玄青的袖子:“那个,玄青,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酒还没醒,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要不你先回厢房去再睡一会儿吧,等我吃过了早饭,我就去看你好不好?你先回去吧。”
殊不知这一句话倒点醒了玄青,只见乌龟扶着额头叫了一声:“哦呀!我怎么突然觉得头好晕!”说着闭着眼向前栽去――他其实早在闭眼之前就看好了方位,这一栽不偏偿倚正好是向着龙八所在的方向栽去,正好栽进龙八身前。
龙八可从没见过这架势,他从前顶多就是遇到过小庄受伤,但那时小庄基本上都已经神志昏迷不醒人事了,无知无觉木头似的任由龙八摆布。而且小庄足够硬气,就算是龙八用口水疗伤功法给他救治的时候,笨手笨脚都快把他折腾得小命都没了,他昏迷中仍紧咬着牙关很少呻吟挣扎,除了血乎乎的也那有乌龟这样叫得吓人。
龙八没见过像玄青这么夸张的叫唤和动作,他被吓得不轻,他以为乌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毛病。急急手忙脚乱地去扶赖在自己身上的乌龟,口中急切问道:“玄青!玄青!你觉得怎么样?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昨天喝太多酒喝坏了?你可不要吓我!”
玄青一只胳膊挂在龙八脖子上揩油,另一只手抚在自己胸前,断断续续地呻吟:“我头好晕,胸口也闷闷的,身上到处都不舒服,唉哟!难受死了……小八,我这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了……”
龙八是真的给吓坏了,他手足无措四爪发凉,惊慌地道:“那,那怎么办?你不要怕,我去给你找太医……”他想了想又跺脚道:“实在不行,我去找常洙哥哥,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乌龟一听觉着自己有点装过头了,装病这法子也就只能骗骗龙八,真要到了常洙面前那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到时候还不定常洙要怎么变着法儿拿捏他呢。想到常洙那慢条斯理地微笑着挽袖子的模样,乌龟只觉爪子都要瘫软下来了。他的脸硬生生被吓白了两分,瞧起来倒真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呻吟却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身子也坐直起来。他还真把龙八惊慌之下当真把常洙招来,急急一拉住龙八道:“也不用叫太医那么麻烦,更不用惊动常洙哥哥了。我这就是昨天酒喝得太多,今天宿醉难受而已。这个只能慢慢地缓一缓……”
“哦……”龙八略略有些放心,倒也没想起玄青方才还声称自己是得了重病来着。他看了看日头,想了想道:“这都大天亮了,你昨晚上就光喝酒没吃东西,当然会不舒服,我要是一天不吃东西,也会到处都难受得很,就像生了病一样。等会你吃点东西,也许就好了也说不一定……”
他其实惦记着今天早上的早膳怎么比平常晚这些时候,见玄青似乎并无大碍,就很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玄青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拉着龙八的袖子不让他走,皱着眉道:“我头疼头晕,不想吃东西,你不要走,过来给我揉揉。”
龙八有点为难,玄青不想吃东西,可不代表他也不想吃啊,要知道昨天他驮着常洙可不是直线飞回来的,在常洙掰着他的小龙角随意的指挥下,龙八不得不绕着京城飞了大半个圈,常洙老龙那一个沉得,让龙八都怀疑常洙是不是房间使出了搬山术来压着他。那怎么说也是个重体力活吧!你倒是醉翻睡倒,真是醉汉不知饿汉饥!
他觉得玄青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会知道他这个小腰都差点被常洙压折了的苦命龙的艰辛,而且昨天他写完信已经是半夜了,困得连眼都要睁不开,连宵夜也顾不吃就上床睡觉,今天一大早醒来就没吃没喝的,还被你吓了一大跳,再不让吃点东西垫垫也太不人道了,存心想饿死龙不成么。
他不大情愿地起上前去,有些疑惑地道:“你想让我帮你揉那里?”
一个略带不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人淡淡道:“玄青,你想让小八帮你揉哪里?”
龙八听见这声音,顿时顾不得再管玄青的死活了,他十分雀跃地欢呼一声,掉头朝来人扑去。
第 75 章
玄青这只衰龟,向来的运气都不大好。这次显然也是如此。
玄青功亏一篑,他眼巴巴地看着龙八欢蹦乱跳地撒开蹄子朝着敖峻奔去。完全不理会自己这只需要他温柔抚慰的伤患了。
敖峻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正用略为不悦的目光打量着玄青。玄青面色微微发白,后背流了不少冷汗,瞧起来倒真像是不舒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