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皱着眉头,“刘先生说你中了暑,所以让你晚点到课,可你耽搁的时间也太久了一些。”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你要牢记这句话。”
他语气稍冷,诫训道。
徐二愣子乖乖的伸出掌心,等待老夫子的戒尺。
老夫子乐了一下,山羊胡向上微翘,“你倒是个有趣的。今日就不打你板子了。这是讲义,你自己找该讲那部分,过了一旬后,我要考察。”
他将一册书塞到了徐二愣子的怀中。
沉甸甸的,让徐二愣子险些没有拿稳,跌落在地。他扶好书册后,却发觉老夫子已经负着手,踱步离开了。
早课只有两大节,下了早课,便到了午休。
“这是薄荷糖,你吃了吧。能提神的。”
讲堂内,徐从刚翻开了一会讲义,准备择抄之时,就余光瞥到了少爷藏青色的长衫,他走了进来,手心抓着一把糖,搁置在了他的长桌上。
三粒?不,是四粒方形的薄荷糖,由油纸包着。
徐从对少爷的怨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起身道谢,“我喝了师娘煮的莲藕梨子粥了,好受了许多,应没什么大碍了。”
话外之意,是不想接受馈赠。
他太念恩了。
“我不喜欢吃薄荷糖。”
少爷皱了一下眉,“我上次让给你洋糖,你吃了的,这次的薄荷糖,我让给你,你怎么……?”
他脸色难看了许多,随口道了声“算了”,就准备将四粒薄荷糖重新拿走,然后转身离去。徐二愣子对他的“不善”,他也约莫能感受到。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如此,他的脾性也上起了劲。
灰白狐狸也沉默了。
少爷是好少爷,可……难啊。
太多的善意,于徐二愣子而言,反倒是一座座大山压向了他。他不要,就是不知趣。次数一多,讨人嫌。可要了,又不能不谢恩。
然而突兀的,徐二愣子却鬼使神差的开了窍,他夺走了一粒薄荷糖,顺口道:“我只吃一颗糖,多了,会长蛀牙。”
吃糖吃多了,长蛀牙,是个不错的理由。
这是爹常骗他幼时的一句话。他见了冰糖葫芦就馋,见了糖糕就馋,见了糖人就馋……。那时,徐三儿就喜欢说这句话。
他那时还心存埋怨,明明他吃糖就不多。
可今日,他觉得,这句爹说的话,很适宜。可以用来矫饰。
灰白狐狸诧异的看着徐二愣子。这可不像以前的徐二愣子,今早的一切,徐二愣子的怨言它都听在耳边。
“变了。真的变了。”
它的目光触及讲义。
讲义的知识,就是促进徐二愣子改变的一切。
不仅局限于老夫子的讲义,先生的教诲,它的指引,徐三儿的言传身教,让循规蹈矩的徐二愣子也如那个小脚女人一样了,变得开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