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敏很安静,没有出声打扰这份和谐的韵律。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松屹放下口琴。
“好听!”
覃敏下意识地想要鼓掌,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半根巧克力棒。
三两口吃掉了注心的巧克力饼干,她伸出小手鼓起掌来。
和之前在ys俱乐部唱《橄榄树》的时候一样,只有她一个粉丝。
苏松屹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爱,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饼干碎屑。
覃敏神色微怔,想起了小时候。
爸爸带着她和哥哥来这里玩,中午肚子饿了,爸爸把部队里带的压缩饼干给她和哥哥吃。
哥哥也是这样,擦拭着她的嘴角。
微笑的样子很像,眼神很像,手指的温度也很像。
“怎么了?”
看着小丫头眼里泛起的光泽,苏松屹关切地道。
“没,没什么!”
覃敏摇了摇头。
“我之前都没来过雏茗山,你能带我走走吗?”
苏松屹笑着道。
“当然可以啊!”
覃敏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挽着苏松屹的胳膊。
“走!”
沿着青山板铺成的山路,两人走进了竹林中的小径。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竹子依然碧绿茂盛,就像在雪中屹立的哨兵。
被雪压弯的脊背,很快就会弹回,抖落成堆的碎雪。
“这里,这个石头上的字,是我爷爷刻的,因为我奶奶喜欢这首诗!”
覃敏带着苏松屹来到了一块三米多长的巨岩面前,俏脸洋溢着骄傲。
遒劲有力的字体染成了红色,纂刻在坚硬的花岗岩里。
“《诗经·国风·邶风·柏舟》,这个是表现家国情怀的。”
苏松屹看着上面的诗文,轻轻朗诵起来。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
覃敏很喜欢他的声音,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他念。
苏松屹念诗词很好听,比如《长恨歌》,比如《赤壁赋》,再比如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尤其是《水调歌头》,这首词唱出来是很美的。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覃敏轻声念叨着,俏脸微微浮现出笑意。
“我的心不是卵石,可以随意翻滚搬运,我的心不是柔软的竹席,可以随意翻卷。”
苏松屹跟着翻译了一遍。
这句诗是用来形容一个人心志坚贞,不屈服于人。
“夏天的时候,我爷爷有时候还会来这里,在石头上盖一张草席乘凉。”
“这个地方,对你爷爷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吗?”
“对啊,她和我奶奶就是在这里牵手的!”
“就像这样,嘻嘻。”
覃敏俏皮地笑着,一把抓住了苏松屹的手,轻轻晃了晃。
还没等苏松屹反应过来,她就拉着他的胳膊,沿着竹林的曲径奔跑起来。
苏松屹有些懵,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在林间奔跑。
那姑娘的手很暖,金色的波波头随着她步伐的跃动而起落,耳鬓泛起了桃红。
“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看风景啊,你不是想看风景吗?”
山头微冷的风拂过脸庞,把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泛起凉意。
覃敏很喜欢这种感觉,清新的空气灌满了胸膛,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洗涤心灵。
冷冽的芳香淹没过温热的心房,那是她不知道名字的,一朵纯白无暇的花。
萧瑟的山路因为风华正茂的少年与少女到来,倒也不那么冷清。
凛冬里飘飞的落叶,连叹息也没有,便飘落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
去山腰的路有些曲折漫长,对体能不佳的女孩子来说,还是颇有些吃力的。
“这个……是清茗寺!”
覃敏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喘气,俏脸泛红。
“跑那么快干嘛?跟兔子似的。”
苏松屹敲了敲她的小脑瓜。
“嗷呜~”
覃敏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鼓起嘴发出恶龙咆哮,凶萌凶萌地。
“清茗寺据说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后来因为历史原因被拆除过,现在是重建的。”
她没再签苏松屹的手,只是挽着他的胳膊,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前。
寺庙建筑不但和辉煌华丽沾不上边,反而还有些破旧。
很多地方的墙体攀附上了爬山虎,甚至出现了开裂。
墙角的边沿覆盖了一层碧绿的青苔,高大的桑葚将茂盛的枝叶伸到寺庙上方,遮住了天空的一角。
寺庙很干净,纤尘不染,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庄严静穆,连飞鸟的鸣叫声也没有。
寺庙里的和尚体态却十分清瘦,称得上两袖清风。
和记忆里膘肥体壮的和尚不同,险些让人以为进了道观。
院子里有一片不小的菜地,穿着布衣的小沙弥正在担水施肥。
见了两人,便微微颔首,手掌竖在身前微笑着行礼。
大家都各司其职,没有人主动寒暄问好,却也不让人感到冷漠和排外。
石阶上有一个浅浅的水池,池中有一个小塔,水底铺满了祈福的硬币,一只高寿的乌龟静静趴在池子里,像是睡着了。
“我每次来这里,这个乌龟都躺在这儿睡觉,就没看见它动过一次。”
覃敏小声嘀咕着。
常听老人说活了很久的乌龟,都是有灵性的,也不知道真假。
“跟你一样,你上课的时候也经常睡觉。”
苏松屹打趣道。
“哪有?”
覃敏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像是生气了的小野猫。
没一会儿,她摸出了一枚硬币,把硬币合在了手心,双手做祈祷状,双眼紧闭。
许下了自己的心愿之后,她抛出了那枚硬币。
银色的硬币在空中翻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池中的塔上。
“居然中了?”
覃敏眨了眨眼,喃喃地道。
“我抛过好多次,一次都没有扔到那上面。”
“有什么说法吗?”
苏松屹有些困惑。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许一个愿,把硬币抛在那个塔上,就可以实现心愿了。”
“那你许了什么愿?”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覃敏捧着脸,温婉地笑着。
“你不是说,这首诗根本不是什么鸡汤鸡汤的吗?”
“嗯,但是你也说了,海子虽然是一个孤独忧郁的人,可是他一直都在寻找幸福。”
覃敏又摸出了一枚硬币,笑吟吟地递给了苏松屹。
“行,那我也试一下。”
苏松屹没有拒绝,把硬币合在了掌心,闭上眼睛许了愿。
然后,他把硬币放在指甲盖上,轻轻一弹。
硬币发出悦耳的嗡鸣声,翻卷着飞向高空,划过一道抛物线。
“叮!”
硬币稳当地落在了那只乌龟的甲壳上。
“硬币落在乌龟的背上,有什么说法吗?”
苏松屹有些懵。
“看乌龟大神的心情啦,如果你心情好,没准就能实现你的心愿呢。”
“你的愿望是什么?”
“全世界的衣服都洁白如新,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他说完,那只一直在沉睡的乌龟就睁开了眼睛,像是通了人性地看了苏松屹一眼,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