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氷
“你没有听我的,没有!”
“你毁掉了,我一直以来坚持的梦想。”
刘海生面如死灰,声音颤抖地说着。
他摘下眼镜,眼角留下一行浊泪。
苏航闻言,嘴唇嗡动着,想说些什么,但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那一次,他没有听刘海胜的话。
现在看来,刘海胜或许是对的。
他的投资项目被人做局,导致资金无法回笼。
后续公司的财务运营出了大问题,他放手一搏,花高价从政府手中拿了地。
借着和某个银行高管的关系筹集了贷款,甚至在公司账目上做了手脚,欺骗了投资方,就是想靠预售楼盘筹资起死回生。
不料老爷子在境外赌博被人暗中设计,欠下巨额赌债。
牧君兰为了救他,从公司账目上移走了至关重要的一笔现金流。
从而导致资金链彻底断裂,最后只得破产清算。
现在仔细想来,其实不能算是牧君兰的错。
因为公司账户上的数据,被他做过手脚,所以看起来是很“正常”的,牧君兰根本不知情。
那时候的苏氏集团,就像一颗被挖空了树根的大树。
这些信息,早已提前被刘海胜卖给了苏航的死对头们。
从刘海胜决定出卖他的那一刻,苏家就注定了会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当天晚上,警车的鸣笛声在苏氏集团的楼下响起。
刘海胜被带走了,他将以出卖商业机密罪被起诉。
在走之前,他整理好了自己的领导和西服,戴上眼镜,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至于苏航自己的把柄,他早已处理得一干二净,名义上还是有名的慈善家。
苏航很肯定,刘海胜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公司内部议论纷纷,怎么也想不到,公司的元老竟然会泄露商业机密,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苏航也并没有觉得多伤感,只是坐在办公室,默默抽了几根烟。
看着桌面上已经签署好了刘海胜名字的股份转让协议。
他甚至是很欣慰的,刘海胜的股份又全部回到了他的手里。
这个元老在公司内部经常会和他产生分歧,想法也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他也不需要公司里有另一个和他相悖的声音。
至于心酸、愧疚、寂寞之类的情感,自然是没有的。
对他这样该挂在路灯上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有些懊悔。
如果当初自己可以静下心来听刘海胜的意见,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冲动,如果当初自己做事不做得太绝。
也许这个家就不会散了。
晚上七点,苏航准时开车回家。
苏氏集团一直坚守八小时工作制。
上午上班时间九点到十二点,中午两小时休息,下午上班时间两点到七点。
公司不鼓励加班,下班也不开会,甚至到点就开始赶人。
他开会常说一句话,上班时间已经很长了,如果你加班,那就是你能力不行。
为员工交社保和五险一金,每周有一天休息时间,再加上行业里颇高的薪资待遇。
苏航在员工们口中,还是个很良心的老板。
是的,相比其他挂在路灯上的牲口,苏航还算是个人。
到家之后,苏航脱下外套,躺在了沙发上,揉了揉酸涩的肩膀。
“回来了?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妻子二话不说,就进了厨房。
“雪彤还在练琴吗?”
听着她房间里那首熟悉的《蓝色多瑙河》,苏航询问道。
“嗯,她白天跟我说,没能拿到参加决赛的资格有些遗憾。”
“她年纪还小,有的是机会。”
“对了,之前那个来我们家教雪彤辅导功课的那个姑娘呢?好长时间没见她来了。”
苏航看着妻子,很是认真地道。
“你说方丫头啊,方丫头忙不过来吧。”
“是不是钱给少了,多给点。”
苏航其实挺喜欢方槐家的那姑娘的,公公看儿媳妇的那种喜欢。
他觉得这姑娘和苏松屹很般配,所以一直在暗中关注方知嬅的消息。
方知嬅家教的这个工作,还是他让方槐委托的。
只是他平时没有和方知嬅见过面。
方知嬅对于苏航的信息,自然也知之甚少。
方知嬅长得漂亮,聪明伶俐,和苏松屹一起长大,关系也挺好。
能和方槐做个亲家,苏航是很乐意的。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都一小时出到1000块了。”
“方丫头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哪来那么多时间上门辅导雪彤啊。平时在网上帮她解答一些题目,已经很好了。”
妇人叹了叹气。
苏航反复叮嘱过她,说方丫头爸爸曾帮过他很大的忙,家里条件不太好,多给她点钱,算是资助。
她也一直在做。
只是那女孩性子倔,一直不肯多收。
“这么快啊,都要上大学了。”
苏航喃喃地道。
“能不快吗?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妇人端着一碗鸡汤面走了过来。
“你前两天叨叨着想吃的鸡汤面。那家馆子里的面真有那么好吃啊?听你念叨了好多次。”
“是真挺好吃的。”
苏航连连点头。
那天在方槐店里吃了一碗苏松屹做的面后,他就一直惦记着那个味道。
“那面的汤煮得像牛奶,很白,鸡肉很软烂。”
“你这面没那味,鸡蛋和青菜也没有。”
苏航吃了两口,有些不满意,挑了两句刺。
一旁的妇人只得无奈地道:“那改天我去那家店里尝尝,取取经。”
苏航大口嗦着面,发出哧溜声。
一旁的老婆没什么反应,她不会像牧君兰那样,嫌弃他吃面发出声音。
关于这一点,他还是很满意的。
“听雪彤说,方丫头好像保送北大了,真优秀啊。”
妇人毫不掩饰她的艳羡。
苏航这时猛然想起,苏松屹和方知嬅同级的,而且听老方说过,两个孩子一起保送北大了。
真好啊……
苏航越想,越觉得方知嬅适合做他的儿媳妇。
他寻思着,要不私下给方槐打个电话说下这方面的事儿?
“对了,你妹妹给我打电话了。”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苏航,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给你打电话干嘛?”
苏航冷冷地道。
“说是你爸要不行了,想见见你和孙子。”
在说到“孙子”的时候,妇人有些疑惑。
关于苏航的儿子这件事,她一直有很多问题想问。
“见他干什么?不见!”
苏航喝了两口汤,缓缓摇了摇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执拗。
“孩子现在过得很好,让他去见那个老东西,除了给他添堵,还能干什么?”
苏航在说这话时,语气很是平静。
有些事,他只是不再憎恨了,但并不意味着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