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之君”盘踞九天,有巨龙周身缠绕着灵海,破开天门俯冲下界,化作一抹青色通天之柱。
伴随着一道道玻璃破碎的声响,青龙穿过、震碎一条条道纹。
惊怖的力量让石青君眼里的世界整个都在动摇,她在天威的压迫下,一切都被禁锢在体内,不经意间就被压成了碎片。
对于石青君而言,她度的心劫是从内而外的,所以此时受的伤,都是她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就应当是无法抵挡的。
世界在动摇,她也身受重伤,从修为到经脉到灵力全部被天威一寸一寸压断。
可是。
“现在就不适时。”
随着徐长安话音落下,时间停止了一瞬,那“青天之君”在此刻,仿佛撞上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壁垒,身躯被极度压缩,随后极度扩张膨胀,身躯上出现千万裂隙。
“适时……”石青君此时面色发白,她怔怔的看着徐长安,目光中是诧异,喃喃道:“现在不适时?”
“嗯。”徐长安点头。
清风拂过,缓若溪流过镜。
石青君心态上产生了微弱变化,面纱上被风吹起了一阵连漪,风掀起一角,露出石青君红的异常的薄唇,她嘴角轻扬。
“是了,师弟说的对……此时,便是不适时的。”
石青君笑了,她抬起头,看着那即将落在朝云宗的青龙,看着它鳞片剥落,一寸寸的断裂,化作一抹清气,美目中泛着水光。
徐长安话音落下,她便想明白了。
心劫不散,是她并没有放弃、在此刻想要渡劫成仙的念头。
可是徐长安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也坚定了她的信念。
既然她的心被徐长安扰乱的、是因为他给了心劫可乘之机,那便该是由他来补上。
在此时渡劫,从各种意义来说,果然都是不适的。
——
“?”徐长安看着眼前这个言行都怪异无比的师姐,忽然一怔。
他发现石青君本来黑色的眸子逐渐化作湛蓝色,觉得有些眼熟。
在这个世界里,多数人的眸子都是黑色的,这般湛色的眸子,他清早在天明峰时遇到的那个躺在泥水中的前辈也有。
徐长安并没有将石青君和清早的红衣女人联系起来,身材样貌都对不上,但是她们同是暮雨峰的人,难道认识的人?
如果是认识的人,那徐长安分明和石青君不熟,但是对方却来找他说废话……便有理由了。
徐长安低下头,手指掠过腰间某个前辈赋予看好他、给他机会的信物——琉璃玉。
所以又是上面……来考察自己天赋的人?
他怎么看待天雷?
这话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徐长安其实真的有自己详细的看法。
他虽然在还是个孩子时就被云浅捡到,完全失去了此身十岁之前的记忆,但是他“前世”的记忆还在,知晓雷电的本质是什么。
在他那个世界里,有古人认为雷击跟天谴有关,比如做了不孝之事,天公震怒,是天神在发怒。
可后来研究了自然,知晓雷电本义是带异性电的两块云相接近时,因放电而放出的声光。
可问题是,他如今所在的这里并非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世界,所以雷电再次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反而愈发接近了古人的猜想。
但是石青君的问题他没有必要解释的太详细,这些话面对云浅的时候他可能会去解释,面对修仙的师姐?
谁知道尘世里的雷雨和修仙界的雷劫有什么分别?
说不定就是一种东西,说不定天上真的有雷公呢?
所以徐长安没有去回应修仙界的天雷,而是简单回应了一句。
何为适时?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仲春,雷乃发声,仲秋,雷始收声,所谓阴阳薄动,雷雨生物者也。
在岛上的时候,他在后院开了一块田种些东西给云浅吃,那时候一声春雷裹挟春雨,滋润万物,让他种植的作物可以好好的生活。
这就是适时的。
但是……徐长安知晓自己是没出息的人,他的目光短浅,所以在知道接下来很有可能会下雨、有雷声后,便有些担心。
云姑娘还在入梦,他也不在她身边,若是雷声将她吵醒了……便足够让人讨厌。
“嗯……”徐长安拎着花洒,轻轻叹息,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好,有些过于随意的。
他若是早些察觉眼前的师姐可能是来考察他的,一定将雷和修为结合起来,似是阅读理解一样,给她一个与修行相关的答案。
不过。
徐长安眨眼的频率快了一些。
奇怪的是,眼前的师姐似乎对他给出的答案很……满意?
东偏殿买东西的时候,她应当会给自己打折的吧。
——
劫难在落下前,便突兀的散去,随着她眼中特殊的世界逐渐碎裂,雷劫的碎片化作清气,补上了石青君破碎的心境重新填补上,于是她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阴云消散,青龙破碎,化作一片一片的碎云,转眼碎云便连成了线,又从线扩展成面,铺满了整片天空,有细雨从空中落下。
阳光照亮了阴云,天气很好看,犹如水墨画般此深彼浅,引人无数遐想,像是徐长安此时一袭黑白成柳的长袍。
石青君感受着温暖雨水落在面上,惊诧的抬头。
她度过了心劫,可是天上竟然下了一道烟雨。
那青龙劫难不是幻境吗?
哦。
她如今就在徐长安身边,有他在的地方,天气就应当是反复无常的,不值得惊讶。
度过了心劫,本应该有许多要做的事情,但是此时的石青君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还有想要询问徐长安的话,此时的她没有将徐长安看做特殊的仙人转世,也没有再刻意的将他看成是普通的弟子。
结善缘的事情,她已经抛去脑勺后了。
只是在平等的对话。
——
小雨落在花圃上方,被徐长安提前扯起来的透明棚子挡在外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石青君在发呆,徐长安虽然心生疑惑,但是他没有过于在意,心想这位师姐说的是。
真的下雨了。
到底是有修为的人,不过他提前扯上了棚子,便继续干活。
石青君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她开口道:“师…嗬……”
喉头反映过来的,是极致的干燥。
低头,一点点水润从下巴低落,浸透了面纱。
石青君突然心口一阵绞痛,脚下踉跄。
“噗。”
一口鲜血自她口中涌出,止都止不住,瞬间染红了她的嘴唇和下巴,那面纱被鲜血污染,缓缓飘落在一朵花上,将白皙的花朵染成血色。
“咳咳……”石青君捂着嘴巴,捂着嘴巴,鲜血却还是止不住,一口银牙被鲜血污染,毫无美感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