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步度根与迪朗斯三人,仿佛有着不谋而合的共同点,在隐约叩击着修的内心。
“他们都恨我”
修转身微笑道“不,不是这样的”
“你的宿舍在哪?我送你回去,晚上你在那里睡,让我照顾你的……朋友”修说。
伊洛解下围巾,他的伤疤早已恢复如初,双眼也被圣池洗得清澈闪亮,他站在台阶下,恍惚间正如神诞日舞会,小雷以他黑色的深邃双眼望向修的那一刻。
“我没有宿舍”伊洛黯然低下头去,“求学的时候,我都住在外面”
修理解地点了点头,一手拉着他上楼去。
“你可以陪他一会么?”他征求地询问伊洛。两人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修”伊洛颇有点为难地说“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很乐意这样做”
“他才是守护你的……”
“他不是”伊洛的双眼中有什么在发光,一秒后他旋即别过头。“我在……我的那段日子,你不能想象,我向谁祈求,等待着谁的救赎,奇克是我唯一的希望,但最后来的是你,一切都是宿命中注定的”
“他翻过大雪原……”
“那不一样,修”伊洛不安地说“我已不是我的”
“你说过了”修叹了口气,转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听我说,伊洛”
“不,不,你听我说,修”伊洛急促地说道“你救了我,而不是他,我的生命与灵魂都交给了你,我无数次等待奇克到我的身边来,甚至只是抱着我,看着我死,但我在绝望中度过了那一段日子”
“而最后来的人是你,你给了我新的生命,你要把我送上绞刑架也好,让我当一个奴隶也好,我决心抛弃那些不愿再想起的……”
房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不想再解释了”伊洛转头,推开房门“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修,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我仅仅是想做只猫……”他的声音渐小了下去,房门合上。
修背靠着木门缓缓坐下。透过结冰的窗户,望向中庭外的郁金香花田,所见之景奇妙地重现:几个月前,格鲁蹲下身,好奇地看了许久,接着在那里摘了一朵郁金香,转身沿着旋转扶梯上楼,插在他们宿舍的瓶子里。
半年前,他给杰尔浦戴上学徒尖帽,彼此乐呵呵地笑着,带他走进学院食堂大吃免费午餐,招来不少光明系学弟们的白眼。
一年前,他拉着身穿黑风衣,白围巾的小雷从那里穿过,并肩坐在星空下,他吻了他,凑近他,并小声问“你不能说话么?”
十六个月前,飞儿气冲冲地甩开雷蒙的手,怕老婆的窝囊学长一溜烟小跑追上去,并不断赔罪。
十八个月前的自己,傻乎乎坐在郁金香花坛上,玩着一根铡刀草,伊洛在背后注视了他许久,他都知道,是耍帅还是装酷?他竟那样走了。再之后,一头蓝色的肥龙,伸出笨拙的爪子搂着爱哭鹅急急忙忙从花坛上跑过去,胖鹅还“啪嗒”摔了一跤。
短短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宿命却把他的心情无限拉长,一如这冬日黄昏中,他斜搁在地毯上交叉着的两腿的投影,与侧面柔和的脸庞的剪影。修沉浸在微笑里,而这微笑加倍哀伤,切割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夕之朝云。
“做猫有什么好”小雷伸出一手,扒向池外“喵!不要拖!”
“多浸一会,你还没全好”炽羽难得心平气和地说道。不到片刻,又恢复了充满怒气的斥责“给我回来!”
“你再乱跑,我就……我就……”炽羽像头蛮牛般不由分说抓着小雷的脖子,像提只猫般把他揪回水池的正中央。
“你就什么,喵”小雷满脸通红,死命挣扎道“够了,我泡够了!”
“陪我一会”炽羽口气缓和下来,小雷只好束手缚脚地坐了下来。
黄金树后,幻化为人类形态的小雷被炽羽一手抱在怀里,全身赤裸,背倚大石坐在水池中央,淡红色的池水带着一丝微弱的铁锈气,像是赤铁矿与丹砂混合后溶解于水中的气味。小雷又不安分地动了动,光溜溜的背脊贴着炽羽坚硬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且沉稳的心跳。
他摸了摸炽羽浸在水里的左手,那只手像是被什么怪物啃得残缺不全。金色的血液从手掌的骨架间隙渗透出来,却不消散,在小雷的手指与炽羽的骨爪间流动着。肌肉以可见的速度缓慢再生,不断自行修补。
“会很痛?”小雷忍不住问。
“当然不”炽羽漠然道“身体的疼痛微不足道,胸口的痛……”
小雷伸出拇指与食指,叉在炽羽的脸上,努力把他的嘴角撑了撑。
“面瘫,你痛的时候会皱眉毛么”他笑着问“除了发火,几万年里还没见过你有别的表情”
“你就不能学你哥那个黑家伙,偶尔笑一笑?”小雷又说。“其实很简单,像戴洛,就经常笑”
“笑不出来”炽羽缓缓道“天生面瘫”
小雷扑哧一声忍俊不禁,手指用力在他嘴角撑起一个弧度“这就笑了”
炽羽别过头去,像对这玩耍很是恼火。
小雷讪讪无话,只得转了个身,把头枕在他完好的手臂上。
“我我我,我还以为我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