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透明的十根细绳,每只手指系着一根,梅迪西斯手掌后扇,那只干尸随即猛地抽动,吓了修与格鲁一跳。
“你!”
第一眼望去,修与格鲁心头浮现的念头赫然正是以操控黑暗生物为职的亡灵法师!然而梅迪西斯却前所未有地打破了这个悬念,他没有释放出任何黑雾,没有施法的符文,更没有催动黑魔法一系必然产生的阴风与哀嚎,头顶艳阳高照,仿佛有人穿上了干尸的外皮,就这样朝着西领的哨所处奔去,消失在远方。
“控偶师”梅迪西斯集中注意力,略略偏头,分神解释道“这就是我的本职,控制所有木偶,尸体,石像,蜡像,甚至盔甲进行一切活动,它们的感官就是我的感官”他突兀地停下解说,修与格鲁看得心里发毛,生怕打断了梅迪西斯的奥术。
“你看到什么了?”修紧张地问道,他有预感那只已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死者即将为他们的委托提供非常重要的线索。
“果然在里面”梅迪西斯神情一松,断开与人偶遥遥相连的控制,擦了一把汗水开始描述他透过尸偶双眼看到的景象。“黑压压的人群,全是人,密密麻麻地挤在西领城外国境线”
“有多少?”修疑惑地问道“全挤在国境线上?自发的?”
“不”梅迪西斯摇头,想把自己脑海中的一个身影驱逐出去,他分析道“很有可能西领内即将发生什么事,难民太多了,起码有近五万人……”
格鲁与修均是抽了口冷气。
“有组织的?”
梅迪西斯不答,事实上他略去了一个身影的描述,他不能确认,是否真的看到了一名女子,银发的女子。
“集合!”修不等梅迪西斯再多说,忙喊来了同伴,约略地解释了圣焰国境内的情况,当即率领着冒险团朝国境线的方向奔去。
梅迪西斯脑中兀自嗡嗡作响,奔跑得十分吃力,他竭力控制出发抖的手指,并努力回忆与人海中那名银发女人对视的一幕,十分钟前,他操纵干尸爬上哨所外的木篱,朝内张望,它枯黄浑浊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顺着人潮的头顶一路搜索。所见之人尽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难民,而人群中,梅迪西斯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否注意到干尸的视野范围,只记得那双眼一闪,待得模糊看出是个女人的一瞬间,女人也发现了他。
那股寒意顺着他的尸偶侵入,透过牵连着的无形细线侵入他的精神中,像一根针无声无息地刺了一下,惊得他撤了奥术,方始断断续续地描绘那说不清的场景。
国境线的哨所已遥遥在望,但某些人注定无缘再进入圣焰一步,修甚至来不及发出原地观望的命令,在他们经历中所见最状况的场面出现了。
尖木削成的护栏以一个奇异的弧度朝外突出,像是大地拱起了它的背脊,更诡异的是,没有半点人声,木墙先是从中被撑开一条缝,其间露出无数肢体,手,脚,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栅栏的间隙里,朝外挥舞着。
那景象活像一只木制的蜈蚣伸出细线般的千万外足。原木的锐刺一点点凸起,发出折断的声响。
最后是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冒险家们齐齐变了脸色。
万马奔腾,天地间轰声雷动,栅栏猛地碎为千万片飞向一里外的观众,继而人潮如海啸般冲破了圣焰边防的拦阻,朝花海平原方向哄涌而来。
五万人!人类就像炸锅的蚂蚁,修从未想过这堪比天灾的景象是如何发生的,四周草泥纷飞,人流瞬间淹没了躲闪不及的冒险家们,即使是攻占西领城时军队的万名骑士冲锋也不能比这更宏伟。没有任何纪律可言的,如海啸般的人群把他们彼此呼援的声音彻底盖住。天旋地转中,修声嘶力竭地大喊并奋力四顾。
“伊洛!小黑!”他转头寻找同伴,惊恐与恼怒均是达到顶点。然而黑压压的五万人就像脱缰的猛兽,冲垮圣焰边防,再冲向花海平原,仿佛在一股令人无视生死的号令下横冲直撞,狂奔乱闯。
修好几次想抽出腰间星耀剑,却又竭力忍住,乱民的冲锋击垮了他的理智与判断。他只得盲目地拨开身边不停围上,撕扯着他衣服,腰包的人们,依稀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那些人均是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就像是一群机器……这唤醒了修的某个回忆,然而在这危急之中,他已顾不得想太多,修被人推来推去,好几次摔倒在地,却又挣扎这爬起,到了最后修连自己嘶哑的喊声都分不清,被人撞得眼冒金星,束手无策。
直至锐利的冷光闪过,鲜血喷了他满头,挤到身旁的女人被砍成两半,侧里冷不防伸来一只有力的手,拽着修的衣领,大力传来,不由分说地把他硬生生拖开。修一个踉跄,辨准了方向,不再呐喊,与梅迪西斯汇于一处,朝人少的地方逃去。
“别杀人!”四周传来污秽的呼吸气息,修忍住反胃与昏厥的不适感朝梅迪西斯喊道“别杀了!”
“躲我身后!”梅迪西斯舞起弯刀划了个圈,瞬间把伸过来的数只舞动着的手臂齐齐砍下,哀嚎声震天响起。修茫然且懵懂地跟在梅迪西斯身后,满头鲜血地逃了。
第102章 勃朗希尔?龙骨船
一场雷鸣暴雨般的浩劫过去,花海平原边缘处的植被已被践踏得紧紧贴于地面,泥土中不知混合着多少揉碎的花瓣,绿叶。修松了口气,放眼望去,满地疮痍,这比起军队的入侵更为惊心动魄。
冒险团团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潮冲散,修回过神来,立刻寻找自己的同伴。梅迪西斯左肩衣裳连着一只袖子被扯开,露出健壮的胳臂,一头红发乱糟糟的莎连忙惊叫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梅迪……西斯大哥”她手忙脚乱地帮助他把衣服穿好,梅迪西斯只是笑了笑,浑不在意。
“吓死我了”莎为他理好衣领,心有余悸地说道“突然出来那么多人……”
“只剩我们三个了?小黑他们去了哪里?”
失散了。莎怔怔地望着被整齐犁翻过来的黑色土地,弯腰捡起埋在泥里的一片丁香花瓣,顺手把它收进怀里。
“小黑!伊洛!”修双手拢在面前放声喊去,旷野中已空无一人,四处均是难民留下的破衣,鞋帽。三人漫无目的地在平原上走了许久,天色渐暗,他们又回到了渡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