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剂与器皿的商店在哪里?”崔恩朝一女生和颜悦色地问。
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指向法利亚的城西,旋即又意识到他是瞎子。
“沿西侧一直走”她好心地要为他带路,然而他只是礼貌地谢绝了。
辰的心中紧张得如擂鼓般跳个不停,他抽身而退,在房屋的阴影下远远避开。一栋,又一栋,直至绕到王城的喷水池旁,确认了崔恩已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他才松了口气,拍拍斗篷上的灰尘,开始向着城门处小跑。
城外停靠着运货的驴车,车夫们每日从法利亚的周遭城镇运来粮食,面粉等生活必需品,干草掩盖着的,装满酒瓶的木箱运回他们的城镇,再供应给矿工。
学徒抹了抹鼻尖上渗出的汗珠,挺直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门,“呀荷”一声,钻上了城门处的一辆马车。从干草下爬进木箱与木箱的缝隙中,平躺身子,又把脚缩进去,被草秆削得支离破碎的阳光落在学徒的脸上,这个便车搭得实在是太顺利了。
“我们在云雾泽森林下车,麻烦您了”
“呵呵,不客气”车夫接过乘客递来的两枚银币,手腕一抖缰绳,驴车沿着平原道缓缓开去。
“……”
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学徒气急败坏地从箱子下爬出来,面前赫然便是嘴里嚼着干稻草杆的崔恩,神射手坐于货斗边缘,一边膝盖抵着下巴,另一只长脚在车外悠闲地来回晃着,被黑布条遮盖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脸侧对着车前,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呼吸着干草的气味。
他扔了个布袋给辰,里面是在法利亚购齐的小型携带式坩埚,蒸发皿,玻璃棒以及用小张白纸精致包好的,五颜六色的软糖。
“以前我妈常给我买这个”他别过脸,辰只得憋着满肚子气又蹲了下去。
“你不要做坏事,我就不打你”崔恩又说。
“……然后卧草泥马就一口咬住了狂草泥马,于是草泥马们纷纷……”
“你可以换个话题么?”崔恩忍不住问,一路上他被辰的草泥马大军团折腾得脑子开始冒烟,如云里雾里。
说到最后连故事的讲述者都分不清哪只马是哪只马,只得尽情唾沫横飞地瞎掰着。
“好吧,换个话题”辰骂完了,于是心满意足地闭了嘴,突然又打算狗尾续貂一番。
“草泥马……”
“停!”崔恩伸出一手,“我不管你从哪召唤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记得我们初见面时,那只金线蟒么?”崔恩左思右想,然而与辰接触的时间有限,只得旧事重提,希望籍此引开他的注意力,不再听他没完没了地说草泥马部落的故事。
辰忍不住呸道“见你么……”
“见你个大头鬼,我错了,我错了!!!”辰挨了一巴掌,鬼哭狼嚎地躲到车斗的另一角落里。
“你看不到我,我又看不到你,这叫见面”辰一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缩成一团抗议道。
所幸崔恩除了辰每次提及“妈”这个字眼时会送他一耳光或是一拳,对别的辱骂倒不是如何在意。
“嗯,你说得对,不能算见面”神射手的嘴角又微微上翘“在我没看到你之前,都不能算见面”他说道。
这个人绝对是个变态!精神分裂!辰心里叫苦连天,刚刚才抽完自己一巴掌,现在又能笑着说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一定是每天跟蜷成大便般的蛇睡觉睡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那只蛇会在崩龙渊中么?”他又问道。
“它想在那里就在那里呗,你当我是……”
神射手摇头笑道“错了,你知道巨龙的天敌是什么吗?”
“天敌是什么?”辰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
“一切生物,皆有其天敌,此物种克彼物种,环环相扣,互相约束”崔恩解释道“这是生命神殿死也不愿意承认的学说,德鲁依们视为异端”
“你就吹吧,小心嘴角吹抽了”辰讥笑道“一切生物皆有天敌?老虎呢?狮子呢?”
“狮虎的天敌是一种叫‘魃’的魔兽,专以凶猛食肉生物脑浆为生”
崔恩在脑中搜索着幼时母亲讲述的睡前故事。
“它体形很小,在山林中能轻易地跃上虎背,死死抓着不放,并用爪子挠扒,利爪破开老虎的头皮,又掀开它的头盖骨……”
“你是召唤师,必须明白野兽与魔兽的生克关系”他说道“所以我听到你描述的那种马时很好奇”
辰听得入神,一时间忘记顺势骂几句“人呢?你不要告诉我人也有天敌”
“人的天敌是‘饕’”崔恩说“但饕这种魔兽在近千年前已经完全灭绝了”
“这些都是你妈告诉你的?”辰忽然想到一物“龙呢?龙绝对不会有天敌了吧”
“当然有,龙的天敌是‘梅杜莎’”
学徒忍不住发出诧异的惊呼“就是崩龙渊里的那只东西?!”
崔恩摇摇头“它是雄性的,只有雌性才能进化成梅杜莎,况且几率不过万分之一”
“但金线蟒对龙的血总是表现得很兴奋”他补充道“它没有恶意,所以我当时阻止了你”
“万分之一?是指一万只里才有一只进化么?”辰又追问道“那么进化完的蛇后怎么生小孩?都是女的啊”他忍不住猥亵地舔了舔嘴唇。
“不能生育”崔恩漠然说“孤独”
辰理解地点了点头“真可怜”
“你见过梅杜莎么?”他问“是不是头发拔一根下来就会变成蛇,眼睛随意一看就能把敌人石化?”
崔恩点头道“是的,巨龙无法抗拒梅杜莎的凝望”
“走吧”他跳下车,辰故意忽略了他伸出来的左手,自己爬下车去。
学徒随意在森林中晃荡着,越走越远,他也不再打逃跑的念头,反正无论跑到哪崔恩总能找到他。
辰发现有只沼泽狐从树洞中探出头来看他一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