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苍。”其实不需要点灯,太簇也知道来者是谁,斩苍身上的魔气太过独特,即使再收敛,也是锋芒毕露的 。
斩苍没应他,只垂着眸淡淡地说道:“许多年前,我刚出黑齿谷时,不通人情,莽撞之下被污蔑成窃贼。蒙你出手相助,教了我许多道理。为投桃报李,我曾赠过你一支扶桑木,言明当你有危险时,这支扶桑木能救你一次。”
他顿了顿,抬眼问道:“那支扶桑木,不是让你来对付樱招的。”
昨天夜里,斩苍便有所怀疑,假如樱招的心魔不是从内心生出,而是借助外力种下,那这股外力须得先破除扶桑木对樱招的保护禁制。
然而禁制并未被破除,只是莫名其妙失效了。说明那附近有另一根扶桑木出现,所以樱招身上那根簪子,没有识别出对方的敌意。
斩苍此生,只赠出过两根扶桑木,一根是太簇,一根是樱招。
不同的是,太簇那一根,只能用一次。但他一直没用过,正如他好东西一定要留到最后的性格一般,在这关键时刻,果真派上了用场。
“如果我没猜错,给你的那一根,应当已经化作灰烬了。”
太簇站在原地默了半晌,知道今日怎样也逃不过这一遭,心中反而镇定下来。他抬脚在斩苍旁边坐下,这才发现这只是斩苍的分身。
是觉得仅凭分身便能对付他吗?
还是那么傲慢。
“是,已经化作灰烬了。”太簇颔首承认。
倒是省了审问的步骤。
“你是怎么想的呢?”斩苍到底还是笑了,只是那笑容带着些自嘲。
太簇反问道:“将魔尊之位给临则,而完全没有考虑过我,您是怎么想的呢?魔尊大人?”
斩苍皱了皱眉头:“你不适合。”
太簇没有试图辩解,他只是平静地说了一段故事:“小时候,在我真正学会杀戮之前,与我一批被主人收养的小孩有很多。受训期间引导我们互相攻击,是教头们有意为之,并且乐见其成之事。当时与我一起受训的另一个同伴,因为嘴很甜又听话,性子比我要好太多,所以训练完成之后总能得到师傅更多的关照。同样是枣子,师傅每次给我一篮,给他两篮,还道是因为我不爱吃枣。
“你没经历过那种日子,也应当听说过,杀手受训的极其残忍的。一组小孩出师之前,互相残杀是基本套路。那日,师傅在替我们挑选兵器时,特地将最好的兵器给了他的得意门生,轮到我时,他给我的兵器其实还不错,但远不如他给别人的那一把,他还解释说,那样兵器于我来说不适合。”
他停顿了片刻,看到斩苍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眼神当中没有恨,也没有别的东西,突然觉得这番长篇大论好没意思。最后,他简短地结束了这个故事:“最后,我把那个受宠的同伴杀了,也把师傅杀了,今后师傅再不能偏心。”
“正如你现在想把我杀了。”斩苍替他的行为下了注脚。
“我记得我说过,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大可以和我说。”
“想要的东西?”太簇忽地转向斩苍,有些激动:“为什么这世上的东西,不能该是我的就是我的,非得要我开口讨要?”
“该是你的……”斩苍低声重复了一遍,“除了魔尊之位,你还指什么?”
“樱招,对吗?”看到太簇默不作声,斩苍才恍然明白过来,“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
烛光摇曳间,太簇低低地冷笑了一声:“你发现得是有些晚,不过那也是因为在你眼里,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与你相争。”
斩苍并未被他绕进去,他只是向他投过去很悲悯的一瞥,然后说道:“是你根本没那个胆量让我知道。况且,你若是真喜欢她,怎会舍得让她遭受心魔嗜心之苦?”
斩苍再没耐心与太簇交谈下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曾真心相待的好友面前,伸手摄住了他的脑袋。
这位到死还被人惦记着力量的魔尊,即使只是一具分身,也依旧强大无匹。实力悬殊之下,太簇放弃了反抗,只死死地注视着斩苍,问他:“你选择救她,是吗?”
“为什么不救?你们赌的不就是这个吗?”斩苍嘴唇动了动,慢条斯理地在指尖注入赤炎之火,他垂眸看着眼底一片森冷的太簇,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太簇,没有什么该是你的,”斩苍说,“不论是魔尊之位,还是樱招,你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