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血腥一幕让周芳华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
当马德才等人把叫喊着把人拉上来的时候,马大力的下半身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的白骨,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挣扎了几下就断气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祸从天降!
绝美的石林塘如张开大嘴的怪兽,专门等待自动上钩的人们,一经踏上这片土地,它便露出了凶狠的獠牙。没有进入过其中的人,致死也不会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陷阱,而当知道的时候,一切已为时已晚。
马德才抱着血肉模糊的大力干嚎着,而其他后生们都默默地注视着荒草中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锋利的石头上染着血迹,里面传来令人心悸的回声。
那是一条地下暗河的通气口,被茂密的荒草所掩盖,与马大力同时掉进去的还有两个后生,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喊便被洞口吞没了。
“老子让你们小心点,石林塘就是鬼门关啊!”马德才声嘶力竭地干嚎着:“上次你二哥和小生子就中了招子这会咋轮到你拉!”
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两个本家的虽然才斗完口角,但内心还保留着最根本的良善。跪伏在地上的周芳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无声地落下。
“周队长,要不我们回撤吧。”一名考古队员惊惧道。
现在已经不是执行任务那么简单了,从进入浓雾中的塘坝叠骨峰便三番五次地经历悲惨事件,队员们的自信心遭到沉重打击。周芳华后悔在龙王庙就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那时回头的话就不至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还未等周芳华说话,几名后生已经开始动摇:“我们不走了,回竹坪村。”
如果楚南飞在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是最优秀的战士。但他在哪儿呢?在进入叠骨峰之前已经向科学院汇报了行程和计划,失联的这段时间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的,要么原地等待救援,要么整体回撤到龙王庙,要么继续前进。
“周队,您怎么了?”一名队员发现周芳华有点不对劲,善意地提醒道:“回撤的话轻车熟路,不会有大问题,但如果继续任务的话我担心会出大事。”
还有比死人的事情更严重的事情么?在历次考古探险中周芳华遭遇过比这次严重得多的困难,许多年轻的战士因此而牺牲,但都没能阻挡完成任务的决心。
周芳华痛苦地摇摇头:“马师傅……怎么办?”
“石林塘实际上只有一条路。”马德才疲惫地爬起来,用砍刀劈砍着荒草和灌木:“上次我们过石林塘的时候是一个老客带的路,在石头上留下过记号。”
马德才折向西南方行进了十多米后,在一尊巨石笋前停下来,找到了上面的标记让周芳华看。石头上的痕迹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苔藓,但还能看出认为砍斫的痕迹。
周芳华默然地点点头:“继续走?”
“周队,我不得不提醒您,我们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在不了解路线情况、没有强力安保支援情况下,鲁莽地闯进叠骨峰就是错误的,我们现在纠正错误还来得及!”那名考古队员据理力争地喊到:“如果再出现判断失误,伤亡不可避免,谁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从竹坪村雇佣的三十多人所剩无几,去除半路迷失的十多人和那位失疯逃走的后生之外,死亡二人,失足坠落石林塘地下暗河二人,估计他们九死一生。
还有六位雇佣工,他们要背负全员的给养装备,更要小心时刻出现的危险。而六名科考队队员也大多数是历史和考古专业的,虽然考古经验比较丰富,但没有野外求生的能力,更不要说应对突发事件了。
最困难的时刻还没有到来,相对于最终的目的地而言,科考队的形成不过三分之一而已。甚至连虎跳山山口还没有抵达,便损兵折将。周芳华是考古队长,对这次行动负全责,但这个责任和教训太严重了。
诚如当初执行深渊任务的时候楚南飞说过的一句话:跟完成任务相比,生命更重要;跟生命相比,军人的荣誉更重要。
那个把军人荣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在哪?
“小昭,在石林塘入口标记,走过的路也做好标记,过石林塘就地待命,等待救援。”周芳华环视着众人沙哑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脱离队伍,我们是有机的整体,任何行动都要听从安排。”
没有人知道这种决策是对还是错,但众人都感觉到隐藏在这位海归派学者心里的高傲已然殆尽。队员们永远也不会理解周芳华为何要做这样的决策,在完全失联的情况下,他们要等待所谓的救援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其实周芳华的心如油烹一般难受,连续决策失误导致的人员伤亡是她没有想到的,而一旦既成事实之后,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马德才和一个后生在前面奋力地开路,科考队员们负重了更多的给养物资,队伍的整体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雾气依然缭绕,没有溃散的迹象,已经是第三天了吧?在周芳华的印象中,大雾应该持续了三天有余。不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是固定在进入叠骨峰山区的时刻。或者说时间在这种环境下已经变得多余,没有实际意义。
马德才又发现了一处坍塌的地下暗河,黑漆漆的洞口边缘向外冒着冷气,如果没有浓雾干扰的话应该非常好辨认,但现在却与浓雾浑然一体。这也是马大力和两名后生不小心掉进其中的原因。
风光静好,险途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