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电报并没有发出去,地质局的机密档案里记载李高产勘探队最后一次电报记录,是请求增援,而不是‘竹坪村有发现’。”郭南北凝神看着山神庙院子里荒草里的铜钟,不禁叹息一下,缓步走进山院子。
抚摸着漆色斑驳的铜钟,似乎还有余音袅袅,郭南北狐疑地看一眼院子角落的伙房:“把钟架起来。”
没有人知道郭南北为什么这么做,那口钟不知道在这里孤寂了多久,终于有人敲响了它,这让郭南北想起了竹坪村敲钟的老罗头。如果郭南北知道周芳华、楚南飞和江一寒昨天的遭遇的话,他会立刻疯掉!
因为这口钟历经劫难,因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敲响它,能敲出那种诡异的节律。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同样迎来黎明曙光的,还有深入叠骨峰“两天”的三支队伍,他们已经开拔向坠龙潭进发了。在告别封雷谷之际,楚南飞看到了谷地里还在上演着昨天的一幕,气势磅礴的乌云和凝雾的较量还在持续,此消彼长的气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终了。
或许永远也没有结局,因为封雷谷是一道封禁,永不会解除;或许下一刻就会产生结果,凝雾里的世界正在抵抗着自然之力,一切会烟消云散。
竹坪村人提起坠龙潭就会色变,据马德才说那里是叠骨峰真正的禁地,而他之前是听老罗头说的,后来终于验证了这种说法。五人盗墓小组在老校尉算好的黄道吉日挺进叠骨峰,在石林塘死了个马大伟,在封雷谷又遭到死亡威胁,其他三个人命丧坠龙潭,只有马德才逃出生天。
马德才对盗墓的具体的细节讳莫如深,两天来他所讲述不过是大概的过程:老校尉带领他们进入坠龙潭并且找到了墓道,在进入墓中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他们碰到了尸蛊虫,老校尉等人惨死墓中。
至于马德才是怎么逃出坠龙潭的,只有“我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山神庙”一句话而已。楚南飞判断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对于一个老盗墓贼而言当然有所隐晦,而且在生死攸关之际他不会记得那么多的细节。
生与死的细节很少有人记得,就像我们只记得恋爱中的浪漫部分,而忽略了最朴素的生活本真。
比如卖给周芳华“西王虎卫”牌子,马德才的说辞是帮助村里一个鳏寡老人送终的手顺的,实际呢?他是盗墓的老混子,顺虎卫牌子的事的确能做得出来,但若细想这件事透着诡异:那个鳏寡的死者是谁?是怎么顺的?鳏寡老者是西王虎卫的后裔,那竹坪村的其他人呢?最关键的是老罗头是谁?也是西王虎卫的后人么?
竹坪村有四家姓氏:马、车、陈、罗,经过黄媛媛统计出来的。这种情况倒是符合当年的西王虎卫驻扎在竹坪村的实际,如此偏僻的山村在经过几百年的生老病死之后,只剩下了四家姓氏。
问题是马德才是从哪家顺的牌子?显然是罗家!
楚南飞又想起了在凝雾之境里老罗头抢西王虎卫牌子的一幕,他的眼神充满了兴奋、渴望、紧张、惊惧和绝望。因为不幸的是他遇到了楚南飞,而偏偏楚南飞不是普通人,而是经过深渊历练的特种兵。
如果再思量这件事的细节之处的话会感觉更加诡异,老罗头在楚南飞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强横的姿态,而是一种祈求和绝望。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楚南飞的血液里流淌着魔羅一族的基因?
楚南飞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没有任何思索,便把老罗头给轻飘飘地弄死了,直到昨天夜里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还在诧异:那个被自己摔进白骨堆里的人究竟是谁?看似宛如实质地存在,实则那不过是一个影子一样的人,而自己则把“影”给杀死了!
那不是“影”,而是“魂”。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就会魂归天外魄散九泉。这句话要是细究起来也很有意思,因为“魂”是依赖人的精气神的,所以能归“天外”,又因为“魄”依赖于肉体,肉体腐烂后魄就散于泥土融入自然。
可惜的是老罗头的“魂”被自己弄散了,罪过!楚南飞隔着战衣都能感觉到西王虎卫牌子的温润,似乎紧贴着自己的皮肉一般,不禁长出了一口浊气,眺望一眼远山才发现风景简直太美了。
后面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还有四个女人的笑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芳华在拍照取景。多日来的悲伤和绝望似乎暂时远离,终于回归正常的团队一起探险考察,这是她在崩溃边缘挣扎抗争的结果,当然也有自己的功劳。
“江政委,为什么要去坠龙潭?我们的目标是通天梯啊!”一路沉默了许多的张宏伟终于憋不住内心的疑惑,质问江一寒的时候眼睛却瞄着楚南飞,眼神里充斥着警觉、不满和不屑。
江一寒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张宏伟:“是昨天讨论的结果,您同意过的。”
“我问的是为什么。”
“因为……”江一寒看向楚南飞,欲言又止,意思不言而喻。
楚南飞吊儿郎当地扛着突击步,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张教授,你知道通天梯在什么地方吗?”
“老罗头说是过了封雷谷就是。”张宏伟理直气壮地应道,四处张望半天收回目光:“马德才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让他领我们去?”
原因很简单:马德才只知道坠龙潭,而不知有通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