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晚上亡灵的数量是白天的十几倍后,士兵们不用催促，自己就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太阳落下最后余晖之前,他们到达了考林。

东部亡灵前线的大本营。

这里环绕的圣光即使在浓雾中仍然依稀可见。

考林镇，名义上是一座坐落于亚蒂斯与雅加交界的小镇，数米高的巨石城墙里遍布着各种军营和物资集中站，俨然一座自给自足的城堡，外围还有一条两米深的护城河。就算被亡灵包围，也可以坚持上一年半载，等到援军到来。

罗兰和他的部队到达城下时，城墙上的巡逻小队通报后在城墙上回复罗兰，表示天黑已经关城，不可以再打开，请友军今晚就在城外将就过一晚上吧。

这个下马威太过了。

罗兰微微皱眉，让维恩等一下，然后直接直接上前，挥剑一记十字车打击，隔空割断城门吊索，轰然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罗兰平静地将剑插回，对维恩示意可以进去了。

守卫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却没有一个敢说阻止，只能再度飞速通报上级。

罗兰骑马带队才进入城门，大街上马蹄飞响，一名披着黑色披风的中年骑士飞奔而来，维恩的目光在他褐色的发和眸上转了转，确定这货是前两天去雅加刷教皇时那个会召唤神灵降临的骑士。

早知道他麻烦，上次就该杀了他才是。

居然只是把他打成重伤，圣骑士最耐打了。

那边，两位英雄骑士已经哥俩好的勾肩搭背了，维恩阴沉地看了对方搭在罗兰肩膀上的爪子，发誓等任务完了一定要把那东西砍下来。

罗兰这边先向对方表示了自己一时手误，愿意补偿云云。

对方首领则说是自己的失误，那传令兵听错了，自己现在过来就是为了给他开门的。

罗兰立刻表示对方的宽怀大度前所未见，自己感激涕零。

对方则说是小意思，应该的，雅加国度和教廷的友谊源远流长，从哪哪年开始，中间又开始回顾历史……

双方越说越投缘，越说越激动，大有滔滔不绝，秉烛夜谈的打算。

但维恩可没这个打算，轻轻哼了一声。

罗兰立刻结束了谈话，表示长途劳累，休息点在哪？

对方立刻带路。

期间也和维恩聊过两句，但维恩没兴趣搭理他，只当没有听见。

然后深夜的时候，罗兰过来敲门。

维恩没有多想，给他开门。

房间里没有魔法灯具照明，看他坐下后，维恩准备点上桌上的烛台。

“别点。”罗兰阻止了他。

维恩放下火种。

“你不问为什么吗？”

“你说。”

“周围有人在监视你。”黑暗中，罗兰静静地开口，“你知道你的作用吗？”

我怎么知道随便捡个壳子就这么麻烦！

“白天的骑士，是雅加帝国的守护骑士。他想用你做人质。”

维恩无声的冷笑，人类就是这样，把自己的立场硬加给死者，有时，亡者对生者的恨，超过了一切。

“你，你总是这样……”罗兰微微叹息。

我本来就是这样。

“有什么事情，是你会在乎的？”

我在乎的事情……以前有，现在已经没有了。

“维恩。”罗兰伸手，似乎想抱住他，但手又缩回，“你，还活着吗？”

“什么意思？”维恩终于看向他，黑暗不能阻挡他的视线。

“你明明活着，却像死了。”罗兰低声道。

维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在心疼谁？”

罗兰沉默。

“透过我去关心那个你关心不到的人，罗兰将军，这就是你的人品吗？”

“抱歉。”

“我不需要抱歉，罗兰。”维恩唇角微微扬起，对他轻声道，“如果你亲我一下，我就可以配合你，做你心中的那个人。”

罗兰稳如泰山的身躯顿时晃了一下：“打扰了，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

说完，他立刻跑了，跑的还很快。

原来他其实这么好解决吗？维恩缓缓坐下，神情冰冷，当初你不是恐惧我的亡灵模样么，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

如果让你喜欢上现在这个维恩?卡索，是不是就证明，你所谓的遗憾，不过是自欺欺人。

软弱的人类，呵……

次日，雅加军队的领导者与教廷的援军坐到会议桌上。

双方都面临着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军权。

行军作战，最忌讳军令不一，当权力中枢是一盘散沙，那无论多强大的军队，也没有胜利的希望。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雅加驻军二十万，是教庭的十倍。

然后，教廷新建立的骑士军团人数虽不占优，但都是低级的圣骑士，对亡灵有天然的克制，普通人砍几刀都砍不死的亡灵，在他们手下会被圣光完全克制，而且被圣光杀死的亡灵无法再复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最最重要的是，那名九阶猎人，是阴影猎手卡琳的儿子，天大的护身符！

雅加极想收编这一个军团，罗兰是教廷的代表，自然不出卖己方和利益。

于是双方的情况开始僵住。

维恩没有兴趣听他们扯皮，就待在小镇最高的钟楼楼顶吹风，这里浓雾弥漫，没有恼人的太阳，还是可以将就一下的。

不过右手还没有好，没好的话，自己的战斗力打折很严重。

要不要去吃点灵魂养伤？

人还是算了，被罗兰发现很麻烦。

吃食尸鬼？但说老实话，那口感实在是太糟糕了，简直像在吞沙子。

那女妖？讨厌的尖叫，吃了恶心。

要是有个死灵君主在就好了，直接吃他们的力量，一次就补充完毕，阴影走的时候我居然忘记了……

当他吹到第三天时，那位帝国统领和罗兰终于在各不退步的情况下失去了耐心，两人恢复战士本色，直接用最古老的方式争夺统领权――打一架。

这是有神灵存在的高魔世界，强者以一挡百挡千完全不是问题，一名七阶的高级法师就可以左右小规模的战役，类似罗兰这种已经完全是核武器极别，至于维恩这种，完全就是逆天的存在，光看他可以一个人把雅加国都压的抬不起头还不杀一个人，就知道他已经强大到哪种境界了。

至于战斗结果，只能说罗兰不愧是第一骑士。

当年他好像没这么厉害……维恩在房顶上观察战斗，完全是罗兰压着那骑士打，这是当然的，罗兰好歹可以在他手上走上几招，那个骑士却是维恩用弓箭就可以解决的存在，不值一提，对了，当年他是怎么从九阶的强大障壁突破的呢？

维恩仔细回忆了一下，豁然发现这家伙突破九阶是在自己现出真身准备把壳子穿回去的那一瞬间，他掷剑的力量一下就突破了，还把当时身体运用不熟的自己伤的不轻……

我艹！这回忆太坑爹了！

维恩顿时怒气从生，怎么说自己也是亡灵的美人之首，女妖之王都嫉妒的存在，有那么吓你吗，直接就把你吓的突破了！！！突破了！！！

在向下一看，罗兰已经把对手搞定，维恩没想那么多，直接从楼上跳下，一个急奔拉住罗兰就跑。

罗兰很是莫名其妙，但终究没有反抗。

然而，维恩直接把他拖上床。

“你做什么？”英雄阶的圣骑士浑身刹时被冷汗浸透，脸色瞬间就白了大片。

“你怕什么，难道你不想抱我吗？”维恩的语气轻松淡然，他一把粗暴地将罗兰的胸甲撕开，阴气森森笑道，“我都不介意当你的替身了，你又害怕什么呢？”

然后用低头就准备舔他的胸膛。

罗兰突然拼命挣扎出去，强大的力量直接把维恩掀开，慌忙的扯衣服按住□的胸口，他惊慌地瞪着维恩那漫不在乎的澄澈眼睛，严厉道：“请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我会控制我情绪，但是你再这样不自重，会让我感到难堪的！”

冷笑一声，维恩看着罗兰，如看盯上青蛙的毒蛇，悠然地道：“怎么，你不是把我当他吗，如果对我都没有反应，对他也不会有反应吧，难道你当年没和他做过？”

“胡说！”罗兰脸色铁青，是男人就不会在这事上低头，“我只和他做，我不是随便的人！”

维恩冷笑，很想对他说一句：我们做没做过，我会不知道？你个老处男！

☆、真相

“亚蒂斯的人口虽然达到百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亡灵。”在军议上，雅加军团长也就是那名叫雷林楠的骑士，指着地图向新来的人介绍军情，“亚蒂斯人口数多，但主要集中在出海口，也就是当年的王都,他们在那里修建了巨大的地下城市，人数只能确定在30万到60万之间,但是不同于那些低级的食尸鬼和骷髅，那里的死灵,都是带着人类的神智，他们清醒并憎恨所有活着的人。”

“这些我们已经知道，那现在她们最近的目标是？”罗兰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向他。

“阻止我们将所有据点连接的计划，其实，本来就在存在这个计划，只是为了引出她们。”雷林楠道，“卡琳的风狼部队擅长长途奔袭，曾经创造过七天之内，连下十六城，屠杀上百个贵族的记录，而我们的将军们像烧着尾巴的兔子一样乱作一团，竟然找不到敌人的位置……这种情况直到我们建立坞堡，相互之间可以用烟火求援，互为犄角支援，才有所好转。”

说完之后，他神色不明的瞟了维恩一眼。

“那结果呢？”罗兰翻开对方送来的战斗记录，没找到最新的记录。

“因为没来的及，就在你们过来的前一个月，她派出一支精英小队佯攻离考林镇最近的一个领地，大部队在我们的援军必经之路上伏击，我们在平地上与她们激战了整整一天，损失了将近两千的精锐战士。”

“也就是说，想要打败她，必先找到他的踪迹？”

“对，亡灵在白天的阳光下战斗力会大打折扣，而她的地下城离这里有两天的路程，只要能在白天阻击他们，我们胜算极大。”雷林楠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想怎么把他引出来？”罗兰将军微笑。

雷林楠的目光突然移向维恩，刚毅冷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看维恩阁下，愿不愿合作了。”

维恩抬眸看他。

对方微微移开眼神。

“不行！”罗兰断然拒绝，雷林楠的意见很明显是要找个由头拿下维恩，用他的命来引出卡琳的风狼骑兵，而这个人，明显是不愿意在意维恩会不会有危险的。

“罗兰阁下，仁慈的人不能当将军，你可以知这二十年来亡灵带给雅加平民多少伤害，我们每年有数十万人死在他们手上，您要为了一个人，让更多的人去死吗？”雷林楠冷冷问。

“我有我的理由。”罗兰关上报表，站起身，看着雷林楠铁青的表情，淡淡道，“不必多说，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清楚，散会。”

顿了顿，他加上一句：“维恩，到我那里去。”

维恩微微挑眉，跟在他身后。

只是，才到罗兰的房间，维恩就看到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手持长弓长箭，优雅绝伦。

维恩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等等……”女子突然道，她的声音于涩沙哑，是标准的尸系亡灵声音。

“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兴趣勾结亡灵。”维恩说完，冷冷看了罗兰一眼，转身走出去。

“我……”罗兰神情苍白刚刚要追上去，一只箭矢直接就射到他脚下，只能上前关门，然后转身道：“你来都不会说一声吗？”

“说什么！”女子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是说安达利尔已经把我的日记给他了吗，他看了么看了么！”

“我怎么知道……”罗兰用力把自己的衣领扯出来，比她更愤怒，“眼看我已经准备告诉他你的事了，你这么一来，他只会以为我根你和伙在骗他。”

“我不管，如果你不让维恩认我，之前的协议，我一个也不会答应！”卡琳猛然甩手，“我受够了。啊――”

罗兰急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真让她嚎叫出来，整个军营都会冲进来的。

“你冷静一点，维恩什么时候说过不认你了！”罗兰大脑急转，“因为你的这层关系，维恩受过不少苦头，他只是一时迁怒，很快就好，再说，你要是遇到一个人类突然跑过来说‘我是你妈’，你会马上扑她怀里相亲相爱吗？”

卡琳这才冷静下来，一把将罗兰推开：“好了，我今天只是来见你，遇到维恩也只是意外。谈正事吧。”

“……”罗兰沉默了一下，才道：“祭坛如何了？”

“要看你们的第二献祭准备在什么时候了。”卡琳黑色的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们教廷才送来三万的新兵送死吗，果然小气的厉害。”

“……”罗兰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权力。

“没有神祗拯救的世界，圣光笼罩不了黄昏。在边缘挣扎生者，当信仰崩溃，救渡者永远无视绝望。没有被救赎的灵魂，当你无助，请勇敢……”自助的祈祷词从卡琳的唇中念出，却带着深深的报复快感，“信仰最强大的光辉之主又如何，他统治的位面广阔无比，信徒无数，你们也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群体，他也不会挽救你们。”

“光辉之主说，每一个世界都是世界树上的一片树叶，一个轮回过后，世界渐渐沉入黄昏，最后成为深渊的肥料，如同落叶归根，无法避免。他也不会干涉。”罗兰淡淡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依靠着血祭将世界的生命还给世界，让他晚一点从世界之树上掉落下来。这是世界进入黄昏后的悲哀。”

“可是又能维持多久呢？”卡琳微笑着，现实让她被憎恨充满的心有了一丝慰藉，“不错，整个大陆的人口过亿，但你们又能血祭几次。还有希枯玛之瞳，一但亡灵深渊的君主们发现他被盗……十二死灵君主，你们打的过几个？是鲜血骑士王，还是止息君主，或者是十二人最古老的那位――一手扶值起长眠者封神的恐心妖皇？”

“没有，一个都没有。所以我们必须在下一次女妖之王为希枯玛之瞳注入灵力的日期之前还回去，否则，深渊亡灵会给我们最恐怖的报复。”罗兰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他。

“可是我不打算还给你们。”卡琳微笑道，“你大概不知那件神器的力量对我有多大的助力吧，有了它，我可以直接向长眠者祈祷，得到他的神力加持，你可知道对军队战力有多大加成。”

“……”罗兰微微叹息，“亚门纳尔。”

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