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闭着眼揉了揉眉心,耳边听着太医的窃窃私语声,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白大先生痴迷医术,遇到疑难杂症会异常兴奋,今日却冷静地过了头,反而有点不寻常。
林放蓦地睁开眼睛,眼瞅着围做一团的几个太医,越发怀疑。这几人神色惶然,分明不是在商议夏治的事情,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林放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太医,起身大步朝床前走去。
白大先生时刻留意着林放,陡然见他走过来,心脏顿时拎了起来,皱眉道:“你额头有伤,过来添什么乱?”
林放沉声道:“我担心皇上,不敢远离半步。”说着便伸手朝夏治的手腕探了过去。
白大先生匆忙拦住他的手臂,不悦地呵斥道:“你不信为师的医术?”
“先生!”林放声音一冷,“我自然信得过先生的医术,可惜,我怕先生一心为我着想,反而不敢告知实情。”林放一掌按在他肩膀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夏治的手腕,触手冰冷而僵硬的感觉顿时让他如遭雷击,指尖无意识地哆嗦起来,心脏直朝深谷中坠去。
“放儿!”白大先生大感不妙,赶忙扣住他腕间,便觉他脉搏急促,脖颈处青筋必现,隐隐有暴亡之相。
“糊涂!”白大先生沉声一喝,手捏银针,直接朝他脖颈后面重重刺去,林放的身体急剧抽搐了几下,随即眼神一暗,按在白大先生肩膀上的手臂便失了力道。
白大先生将人往榻上一扔,气急败坏道:“你个不孝的东西,为了个……为了别人,便要弃为师而去?”
“先生……”林放的喉咙间发出细小的沙哑声,两眼恳求地望着白大先生,“先生放了我吧。”
“放了你让你自寻短见?”白大先生急躁地踱了两步,望着床上脸色灰败的人,长叹一声,“放儿,事已至此,不如派人去请太后与……”
“先生,”林放急忙道,“我保证不会乱来,先生先放了我。”
他脸上激动的神色慢慢平复下来,殷殷的目光落在白大先生脸上,白大先生心生不忍,犹豫片刻,再次给他扎了一针。林放缓缓吐出一口气,快速起身命令道:“来人,送各位太医回太医院,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格杀勿论!”
诸位太医更是人心惶惶,满面惊恐,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世子,皇上已经……”
“已经什么?”林放冷冰冰的目光从众位太医身上扫过,厉声道,“林丞相谋逆作乱,皇上忧心如焚,忧劳成疾,众位太医医术不精便也罢了,若再传出半句流言,便提头来见!”
一声严令,顿时让众太医惶惶不可终日,匆匆跟在禁军身后离开。
熙熙攘攘的大殿顿时空旷起来,林放身上的气势蓦地泄了下去,声音沉得发苦:“委屈先生在宫内多留几日。”
白大先生望着床上早已没了动静的小皇帝,心中焦虑,苦劝道:“放儿,小皇帝已经这样,根本无力回天,你瞒得住一时,又岂能瞒得了一世?就算太医不说,旁人难道不会胡乱猜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都道你是那个谋害皇上的人,你何苦来哉?”
“先生……”林放固执地摇了摇头,“上一次夏治昏迷多日,人人都说无药可救,可是通明大师一来,他立刻就醒转过来。大师曾言,夏治受命于天,乃是……”
“林放,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白大先生指着龙床上的人,“你将小皇帝放在此处,不让他入殓,天长日久如何是好?”
一国之君突然驾崩,此事需得立刻只会太后、皇后并朝中一干重臣,林放却严守消息,在外人眼中,这分明是存了不臣之心!哪日此事暴露,他必将成为天下人攻讦的对象。可惜这小子冥顽不灵,一句劝也听不进去!
白大先生道:“你说通明大师能救他,那为师便问你,通明人呢?”
林放眼神一暗:“被丞相府的人劫走了。”
“丞相府的人既已知道夏治的秘密,又怎会轻易放过通明大师?大师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救小皇帝?”
白大先生一番追问,叫林放无言以对,呐呐地站在一旁无话可说。
“放儿……”
“先生且先回府去吧。”
“你要作甚?”
“先生请回。”林放道,“来人,送先生出宫。”
白大先生气愤道:“方才可是你让老夫在宫内多留几日。”
“不必了,通明大师不在,先生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反而令人平生猜疑,得不偿失。”林放冷着脸便开始轰人,白大先生十分恼火,这小子分明是嫌他留在这里碍手碍脚,忙不迭要将他轰走。
白大先生一走,林放“砰”一声关上殿门,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身体靠在门板上,软弱无力地滑了下来,直到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方才止住下滑的势头。
林放呆滞地望着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的人,胸口与四肢皆一片冰冷。在白大先生面前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唯一骗不了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林放从地上爬起来,缓步朝夏治走去,短短几步路却显得如此漫长,不敢靠近,又不得不靠近。抓住夏治的手掌时,他根本不敢去探他的脉搏。再也无法搏动的位置令他心如死灰,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放将夏治的手掌紧紧贴在脸上,已经分不清楚究竟谁的身体更冷一些。正闭着眼睛难耐地呼吸,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