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到站还有一个小时,我恍恍惚惚地从昏迷中醒来。
过道上陆陆续续有人走动,车厢里只开着几盏小灯,对面床铺的姑娘已经起床了,正在收拾东西,两个人低声地交谈着,上铺还是没什么动静,似乎还在睡觉。
我爬起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沙包……当然找不到,有别人在,我也没办法把阿撒托斯捏成沙包来出气,只好把手机壳剥下来扔到床上,一个人去过道上挥了几拳,顺便伸展一下身体。
天蒙蒙亮,惨白的灯光照耀着狭窄的走道,窗外起了薄薄的雾,风景显得有些模糊,我表情麻木地对着窗口叹气。
都是自己作的孽啊……
用黑猫的话来说,我是个灵感值极高,同时SAN值极低的人,只要精神再受到较大的刺激就极有可能疯掉,而造成这样的原因就是我的梦。
我在梦里离阿撒托斯太近了。
——这完全就是巧合。梦的世界是不遵循现实世界的规律的,作为一个渺小得不值一提的人类,我不小心与睡梦中的神明擦身而过,受到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所以,我的梦里经常会出现一些现实生活中没有的、缺乏逻辑而又可怕的事物。
但正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做这样的梦,所以我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特别没节操地在梦里怼天怼地,把一个个好好的恐怖片剧情给扭到了奇怪的方向……
阿撒托斯本身是没有人类所谓的“理性”的,他是不可知、不可直视的神祇,然而在幻梦境里,他遵循着梦中的逻辑。
而我在梦里建立的最深信不疑的逻辑之一就是——
万物都可以变成帅哥(美女也行)。
……说、说到底!都怪最近市面上拟人题材的乙女游戏太多了!害我的世界观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后,就算面对着可怕的东西,我也能抱着蜜汁自信,觉得对方可以变成美人跟自己来一发……毕竟只是做梦嘛!是做梦!现实生活已经如此不如意了,做梦有什么不好!
于是梦中的阿撒托斯如我所想地呈现出人类可以理解的姿态,并且在理性状态下实现了我潜意识的期望:变成帅哥。
更惨的是,我还毫无危机感地希望他能出现在现实世界。
……所以我就是自找的!地球要是毁灭了也怪我!
我自暴自弃了,木着一张脸去上厕所,努力不让自己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然可能会羞耻到跳火车自尽……我对坐火车这件事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不,不仅如此,我觉得我对肉文和小黄油之类的东西也有心理阴影了……
从厕所回到车厢,我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过道上的灯光还亮着,但像是坏掉了一样完全没有照亮周围,车厢里灰蒙蒙的,所有的事物都显得很阴暗。
原本几步就能走到尽头的车厢,现在变得特别漫长,窗户被浓厚的雾气遮住,看不清外面的景色,视线内偶尔会闪过一些扭曲的影子。
火车在铁轨上摩擦的声音隐约传入耳中,但这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且十分单一,像是一段被重复播放的音乐。除了这个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原本富有生活气息的车厢现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声。
我往来处走去,身旁所有的房门都安静地开着,一个个看不清细节的人动作一致、整齐划一地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遮住了他们僵硬的身影和面容,有阴冷的空气从四周渗透出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视线内终于出现了自己的车厢。
和周围其它的房间不同,半掩着的房门内微微透出些许光芒,还有轻快的聊天声。
我顿住脚步,正准备推开门,一声凄厉的尖叫忽然从里面爆发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这声惨叫的音调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我走进房间,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睡在我上铺的那个男人。
看到我进来,他抱着自己的枕头缩在床角,哭丧着脸继续尖叫:“呀啊啊啊——鬼啊!噫呀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踢了床脚一脚:“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他抽泣了两下,紧紧抱着枕头,视线落在我身上,又看向对面。
坐在我对面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人正在化妆,化妆的手法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她拿起修眉刀,认认真真地刮着皮肤,一下又一下,脸上被刮出了许多血痕,血珠透过细小的伤口渗了出来,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她完全没有停下动作,继续用力地不停刮动,空气里回响着细小的、像是碎肉被刀割下来一样的声音。
先是皮肤,再是血肉,然后是骨头,直到脸部血肉模糊,所有凸出来的器官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对圆滚滚的眼睛还镶嵌在里面。接着,她又拿起粉底液涂脸,慢慢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变平了,整张脸光滑得像还没有捏五官的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