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皱眉,凝聚全部心神,将感知的无形触手伸进那个气漩中,朦胧地感觉出那似乎是一条奇异的通道,当中似有无数玄奥,蕴含着大量高深莫测的信息,让他一时理解不了。
很快,气漩消失,沙漠里重新恢复了骄阳似火的酷热气候。
凌子寒不再停留,立刻退出游戏。
卫天宇守在他旁边,一见他睁开眼睛便关切地问:“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没有。”凌子寒坐起身,静静地感觉着自身的情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没受到损伤,但这个游戏确实有些不对劲。或许对于普通玩家来说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这些中途冒出来拦截玩家的boss却像是一种筛选的方式。”
“很有道理。”卫天宇思忖着,点了点头,“游戏以脑波接入,这是想要寻找精神力强大的人吗?”
“或者是脑神经变异。”凌子寒神情凝重,“有可能是我们想得太严重,但是必须对这个游戏进行全面评估。你挑选合适的技术人员进入那家游戏公司工作,尽快接近他们的核心,查清楚所有情况。我要知道公司的投资方、管理者、技术人员的详细资料,还要他们的游戏策划、设计、更新的所有数据。”
“你放心,我明天就办。”卫天宇也很严肃,“我已经查过,这款游戏的开发分三个地方进行,程序的设计部门在北欧,策划在中亚,服务器在北美。我会针对不同的部门,派相应的专业人员进入。他们都是杰出人才,有完美无缺的工作履历和国际知名的业绩,任何公司都不会拒绝他们的加盟,如果不录用,那就确实有问题了。”
“嗯,如果他们怎么都不肯录用外来人员,那就直接摧毁它。”凌子寒很果断,“你明天联系国家信息安全部,要他们发文,想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让这家游戏的中国代理公司停机维护,修改程序。”
“好,我明白该怎么做。”卫天宇关心地握住他的手,“行了,细节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都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走,让童爸给你好好检查检查,千万不要留下什么隐患。”
凌子寒笑了,拉着他的手起身,往楼上走去。
【异界篇】
10 初到异界
退出游戏的凌子寒和卫天宇都不知道,他们感觉到身体里似乎被抽出去的东西其实是有意识的,虽然很细小微弱,但却很完整,就像是一个微型版的凌子寒和卫天宇,有着他们的全部记忆、思想与智慧。
被那个奇怪的气漩先后吸走的卫天宇和凌子寒都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本尊,并且感觉到本尊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也没有思想改造、入侵之类的事情发生。刹那间的变故让他们难以理解,复制意识、窃取记忆等概念闪电般掠过,但他们都直觉感到不太可能。
卫天宇一直站在世界科技的前沿,即使科学再昌明,一些疯狂科学家再异想天开,也仍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技术。人类还不能做到完整解析脑电波,甚至对中枢神经系统仍然没有研究透彻。即使拥有凌子寒这样的超级变异样本,童阅领导的专家组也只是领先国内外医学研究水平,他们仍然不能完全理解人类大脑的详细构成和工作方式,更别说完整窃取或者完美复制。
两人一时都弄不明白自身状况,而气漩强大的引力也让他们无法抗拒。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都本能地凝聚精神,尽力守住自己的意识,不在通道的乱流中涣散。既然挣脱不开,两人的选择都一样,索性顺流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子寒比卫天宇晚进游戏,被诡异气漩抽走也滞后了不少时间,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卫天宇,只是有种奇异的直觉,那个被吸走的卫天宇就在前方,意识并未受损,仍然是完整的,这让他很欣慰。
他所在的通道很奇怪,先是灰黑色,然后周围有光点隐隐闪耀。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游戏里,那么构成所有东西的基本物质除了能量外就只有数据。或许这条通道是在某条通信电缆中,但是现在全球都实现网络无线联接,所以或许他已经随着数据流飞向空中,正被传送到某个服务器。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隐约的轰鸣,像似在打雷。接着,通道中出现耀眼的亮光,“闪电”这个词瞬间流过他的意识。
通道出现紊乱,仿佛从中被撕开,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将他以及那些灰黑色物质和光点全都吸引过去。
他的意识与那股力量顽强对抗着,在乱流中仍然保持着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感到疲惫,对于自身的处境有了几分模糊。与此同时,他敏锐的直觉却能判断出,被离奇从本体剥离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在通道中融合了不少灰黑色物质和缤纷光点,已经壮大了很多,这让他更有信心在如此诡异而恶劣的未知环境中生存下来。
通道中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仿佛时光已经凝滞,却又有种一念万年的倏忽之感,凌子寒努力用感知的触角伸出去,分析判断周围的物质,以此推测自己身在何方。渐渐的,他能察觉到四周的那些乱流其实是有规律的,这些规律清晰地印刻在他的意识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奇妙玄奥,让他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全力感悟。
正当他觉得离明悟全部规律只有一步之遥时,忽然有股大力向他袭来,将他卷住,闪电般拉扯过去。
顷刻间,他只觉天旋地转,意识模糊不清,仿佛正在以光速向前飞跃。
剧变很快停止,他自恍惚中清醒,感觉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然后睁开了眼睛。
视线仍有些模糊,但他已经明白,自己不在那个奇异的通道中,而是到了一个房间里,周围有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可以断定,他们对他并无敌意,反而有些亲切。
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旁边有个人冲过来将他抱住,泣不成声,“孩子,我的孩子,你终于活过来了……”
他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反应,轻轻叫道:“娘。”声音虽然很微弱,却很清楚。
“哎,哎,娘在这儿,还有你外公、外婆,都在。”耳边的女声很激动,从中听得出悲喜交集的情绪。
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好了,茵娘,你快放开小寒。他的病刚好一点,经不起折腾。”
“哎,是。”那女子有些慌乱,手却很稳,小心翼翼地将凌子寒放回床上,把被子拉上来给他盖好。
凌子寒觉得身体状态很混乱,但是眼睛却终于能看清了。
这是一间大块灰色的条石砌成的房子,窗户很小,感觉有些阴暗。窗边坐着两个形容憔悴的老人,像是一对夫妻,都慈祥地看着他。俯身给他掖被子的女子头发零乱,脸露倦意,看着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相貌端庄,气质温柔,目光中满是疼爱。
凌子寒的理性对目前的处境感到困惑,感性却对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似乎他在这里出世、生活,许多往事都历历在目。
从记忆深处涌现出许多概念,他知道那对老人是他的外公、外婆,身边的女子是他的母亲,而他从来没见过父亲。他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幸亏他外公是村里惟一的巫医,以祖传秘药为他调理,这才保住了他的小命。
巫?凌子寒的心里产生了更多的疑惑。这是什么地方?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自己还在地球上吗?他好像变成了小孩,才两岁或者三岁?他们说的话并不是汉语,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语言,但是他却懂得意思,也能说。这一切都很奇怪,他需要时间来理清头绪。
床上小小的孩子微微皱眉,一脸严肃,让三个大人都觉得好玩,也不在意,只是开心地讨论着,要去找人弄些好东西来做给孩子吃,补补身子。
两个老人出去后,年轻女子俯身摸了摸凌子寒的脸,温柔地微笑着说:“小寒,你再睡一会儿,娘去给你做碗草果汤。”
凌子寒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种樱桃大小的翠绿色果子,吃起来甜甜的,身体里会感觉暖暖的,不会再觉得冷……这都是幼童的记忆,但他也觉得很愉快,于是“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他母亲喜形于色,快步出去,大概是要去外面采野果,好给他做汤。
屋子里安静下来,他四下扫视一圈,发现房间里非常简陋,桌椅板凳和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是粗糙的木制,身下的床是一整块大石,铺着松软的兽皮,倒是很暖和。
不知是不是到傍晚还是天气本就不好,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到的天空晦暗阴沉,铅灰色的厚厚云雾下有淡淡的褐黄色雾气在飘荡,这些景象让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工业革命后不久的欧洲工厂区,肮脏、污染、压抑,感觉很不舒服。
且看且想,他很快就感觉疲倦了。
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他忽然想起,从被子里拿出一只手来看了看。
这只手很小,却没有小孩子常见的婴儿肥,修长匀称,肌肤竟然是淡青色,晶莹细腻,犹如寒玉般,有种奇异的美。这种肤色,一看就不是地球上的种族可能拥有的,即使是返祖、病变,也从没出现过。
凌子寒把手放回被子,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明白了。他曾经待过的那个通道有可能是科学上说的“虫洞”,或者是很多幻想小说里写的时空通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不在地球,不在太阳系,甚至不在那个宇宙。这里应该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
他是亲眼看着卫天宇健康平安地退出游戏的,所以很放心。自己的本体仍然和卫天宇在一起,他们一定能察觉到游戏里发生的不寻常变故,也肯定会立即做出正确的决策。那边的世界一切如常,父亲、孩子、兄弟、朋友、同事、下属,都不会有危险。而他可以看看这个世界,或许会很有意思。
在朦胧入睡时,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卫天宇会在哪里,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去找到他。
11 憨憨的小表哥
凌子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时而浑浑噩噩,时而恍然如梦,期间喝下无数味道古怪的汤汤水水,自己也能感觉到从身体到精神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虚弱而健康,头脑的晕眩也逐渐减轻,恢复到了本尊的水平。
窗外的天空仍然低沉灰暗,黑夜居多,即使是白天,看上去也是暮气沉沉。单从环境来说,这个世界比地球差远了。
屋子里的角落放着一些他母亲采来的树叶,叶片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他感觉很舒服,只是不到一天便会枯萎发黑,要换新鲜的才行。
看得出,这里物资匮乏,生活水平低下,他外公、外婆、母亲和这几日前来探望他的叔公、姨母、表弟等人的穿着不是兽皮便是粗麻布,仅有的装饰物也只是打磨过的兽骨或牙齿。平日里的饮食多半是野菜中掺杂点类似糙米的粗粮,偶尔得到块肉,也是专门用来给他煮汤喝。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对于能在大漠、丛林、冰峰、沼泽中照样从容生活的凌子寒来说,都不算什么。而且这里还有母亲,他终于知道了母爱是怎样的感觉,那与父爱有很大不同,让他倍觉温暖,也弥补了本尊的遗憾。
没人在他面前提过他父亲,他自然明白,也从来没问过,只是偶尔心里会叹息一声。本尊只有父亲,而他来到异界,投胎做人,却只有母亲,看来是命中注定,就是没有父母双全的福份。
在床上养了几天,他心境平和,感觉与这个世界基本融合,新的一生就此开始。
家里的大人白天都在外面为衣食奔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适应了一下幼儿的身体,然后下床穿鞋,去找镜子,先看清楚自己如今的形象。
石屋虽然粗糙简陋,但还是分了不少房间,他旁边的屋子就是母亲的卧房,里面有块镜子似的东西竖在墙边的桌上,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既不是中国古代的铜镜,也不像地球上现代化的镀水银镜子,照出的人却很清晰。
他爬上桌前的凳子,站到镜子前,仔细瞧了瞧,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模样与本尊没什么区别,只是特别瘦,脸色苍白,没有本尊养尊处优那么健康,不过那不是什么大事。他会重新训练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身体素质锻炼得强大起来。
他凑近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现并不是纯黑色,而是隐隐透出一种奇异的幽蓝色,就像黑夜的天空,看上去无比深邃。他往后退了一点,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发头也是这样的情况,乍一看像是纯粹的黑色,可是略一晃动,便有一抹抹幽蓝色从发间闪过,非常奇妙。配上淡青色的肤色,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寒玉雕成,血气很淡。
把所有的特点观察清楚,他这才注意到表面的容貌,尖削的下颌、灵秀的双眼、挺直的鼻梁、轮廓鲜明的淡色薄唇、修长匀称的四肢、挺拔的身姿,与本尊相同,从小就是个俊俏秀气的孩子,而幽蓝色的眼眸和头发、青玉般的肌肤,让他比本尊还要俊美。他微微皱了皱眉,对这长相很不满意。
本尊有身居高位的父亲护着,还险些被绑架,现在自己所在的家庭一看便处于低层,这样的相貌是祸非福。他现在不过是两、三岁的幼儿,练功夫,长见识,了解这个世界的社会构成和权力体系,都需要时间。他不由得想起了地球上先进的改容术,可那需要特殊的机器和材料,现在他手上一无所有,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思考了一会儿,他便把这个暂时无解的问题放到一边,转身跳下凳子,走出门去。
带着寒意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寒噤,连忙回屋找了件兽皮所制的小小外套穿上,这才重新走到门外。
屋前有个小院子,左侧开出了一块地,种着一些他不认识的菜,叶子阔大,墨绿色中透着暗红,蔫头耷脑的,长势并不好。右侧搭了一排圈舍,他走近看了看,里面喂了一些禽类动物,明显都是幼仔,小得可怜,估计大的都给他吃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对外公、外婆和母亲更加亲近,也对他们艰难求生感到心疼。他从来不是随波逐流的人,这一世总要让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过上好日子。
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人生计划,他慢慢走到院门口。两扇黑色的木门只是掩着,并未上闩,他伸出小手,奋力将沉重的门拉开一条缝,探头向外看去。
这里应该是一个村子,连小镇都算不上,清一色的青灰色石砌房屋,偶尔有几座二层小楼,其他的都只有一层。石板铺成的小街小巷很少有人经过,似乎大家都在外干活。
他站在那儿,半边身子掩在门后,仔细打量着远近街道上走过的人,发现他们的肤色和发色都五花八门,碧绿色、灰黑色、惨白色、黄褐色,等等,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正常的颜色。他外公、外婆的肤色就是灰黑色,跟“巫”很相配。他母亲和姨母的皮肤、头发却又不是灰黑色,而是墨绿色。他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因此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