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一片绿水青山。

张珏不知道，自己一刀捅进了杜鲁克的心脏，为什么会一下子来到了这种地方。

四周鸟语花香，小溪潺潺，没有丝毫危险的感觉。

一只蝴蝶在眼前飞过，张珏伸出手来，那蝴蝶落在他的指尖。

如果杨雪在这里，一定会非常喜欢。

但张珏只会觉得无聊。

这里不知道又是什么人创造的地方。

张珏沿着石阶一路向前，在半山腰的小溪旁看见了一座茅草屋。

茅草屋前，有一块草坪，一个白须白发的人正在上面打坐，身上落满了小鸟，好像他是一棵树。

如果不是这位白发老人穿着中世纪的法师长袍，张珏一定会以为是道教的某个高人在这里隐居。

“我说，魔法师也能这么修行的吗？”张珏问道。

那白须白发的老者睁开眼睛，笑了笑，缓缓开口：“说到底，魔法师也是使用大自然的力量。”

他的声音空灵，一听便知非是凡俗。

他一抬手，一块石头出现在张珏面前。

张珏坐在那石头上，上下打量着老者：“老头，你到底是谁啊？”

老人家道：“我是一个魔法师，你可以叫我梅林。”

果然。

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张珏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巫师杜鲁克号称不死不灭，别人杀不了他，但张珏或许可以。

而梅林竟然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出来插了一脚，让张珏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传说梅林已经超越了魔导师的级别，进化成大魔导师或者更高级别的圣魔导师。是神明以下，人类凭借自身肉体，能够达到的最高的高度。

张珏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打算先听听他怎么说。

他问道：“梅林同学，你不是已经死了上千年了吗，怎么会在我要杀掉杜鲁克的时候出现，你现在该不会是他假扮的吧。”

梅林笑了笑：“我的确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残存在杜鲁克身体里的一点意识，等待的，就是你们杀掉他的这一刻。”

“我们？”张珏注意到他的用词。

“是的，你们。”梅林说道，“一千多年以来，一共有3个人有能力将他杀死，你就是其中之一。”

“哇偶。”张珏张了张嘴，想明白了某些事情，冷笑一声，“怪不得传说杜鲁克不死不灭，原来曾经杀掉他的人，都来到了这里，他们——都是被你阻止了。”

“是的。”梅林点点头，“我对他的身体，施放了一个禁咒，将我的部分意识留在这里，只要他的性命遭到威胁，就会自动将你们带来这里。”

张珏挑了挑眉：“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虽然可以将我们的意识拉到这个空间，但应该无法控制我们的肉体，所以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前几位，让他们放弃杀掉杜鲁克的。”

梅林的神情忽然有些落寞：“我没有说服他们，我只是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打住。”听到这里，张珏连忙摆手，“我听的故事已经够多了，没时间听你在这罗里吧嗦，麻烦你用最简短的几句话，说明一下杜鲁克的情况，否则我立刻离开这里，去现实中把他砍成三万八千段——”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和梅林说话，他微微一愣，旋即苦笑。

“好吧，那我就只说一句——杜鲁克，他是个好人，所有一切有关他恶行的历史，都是我编造出来的。”

“哦？”

梅林这一句话，成功勾出了张珏的兴趣。

他刚刚还说不想听故事，现在却突然好奇了起来。

他双腿盘在那块石头上，勾了勾手指：“详细说说。”

梅林脸上满是愧疚之色，良久，他才重新开口。

“杜鲁克精通黑暗系魔法，这是事实，但是他从未使用黑暗魔法，做出有害人类的事情，相反，他还曾经阻止过许多战争。”

张珏呵了一声：“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捏造历史？”

“当然是因为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梅林叹了口气。

“当时，我和他同时觉醒成为魔导师，从那之后，我们便可以看到一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我们和那些东西战斗，有的可以被轻松打败，但是有的东西，却让我们费了一些周折。”

“最后，我们发现了它。”

“它？”张珏挑眉。

这个代词他已经不只一次地听到过了。

梅林道：“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我们和它战斗多年，但是我们知道，那些从来都不知它的本体，只是它存在的一种媒介。它非常强，我和杜鲁克几乎被逼进了绝路，我们发动了几乎所有魔法师，一起对付它，但它却变得越来越强大，后来，我们终于意识到了它的力量来源。”

张珏歪了歪脑袋：“是什么？”

“是人们对它的认识。”梅林说道，“我和杜鲁克刚刚发现它的时候，它只比我们两人强一线，而当我们纠集全体魔法师向它宣战，它已经成为不可打败的存在。”

“等一下，让我想想。”张珏捏着下巴，“你说那个它的力量来源在于认知，越多人知道它的存在它就越强，那如果你们将所有认识到它的人全部干掉，它不是又会变成一个弱鸡？”

梅林沉默了。

“你们真的这么干了，对不对？”张珏笑了起来。

“是的。”梅林再次叹息，“杜鲁克他……比我聪明，也比我有魄力，他提出了这种假设，并且付诸实践。他使用黑暗系魔法，将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魔法师，全部杀掉了。”

张珏若有所思道：“所以后来的历史，才将杜鲁克描写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是的，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张珏又问道：“那‘它’呢，将那些知情的魔法师全部杀掉之后，它的力量虽然被削弱，但你们应该仍然不可能将它彻底消灭。”

“是的，所以杜鲁克他……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将那个东西，封印在他的体内，而我，则将他的肉体镇压在卡滋塔拉山下，并且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寄存在他身体里，以备不时之需。”

……

话说到这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梅林和杜鲁克兄弟两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甚至不惜篡改历史，只为将那个“它”，封印起来。

丧失了灵魂的杜鲁克已经不是杜鲁克了，他只是一个傀儡——或者准确的说，更像是一个容器，寄存着‘它’的怨念。

‘它’在杜鲁克体内，最多也就是魔导师的实力，虽然依然强大，但已经是他们两兄弟可以做到的极限。

而人们所有的爱和恨，都将映射到杜鲁克身上，而不会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端得是个一石数鸟的好计策。

不过可惜的是，杜鲁克这个为了人类不惜出卖灵魂的英雄，却因为杀了那些知情的魔法师，最终变成万人唾骂的对象。

梅林的一番话也解决了张珏的一个疑问。

他刚刚来到魔法学校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

而张珏见到杜鲁克的时候，却有些奇怪，因为杜鲁克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感到恐惧。

现在想来，他梦到的东西，应该就是梅林所说的‘它’。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能让梅林杜鲁克两兄弟和建造087的人，同时选择将它封印在地下。

根据梅林的判断，‘它’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的认知，而且非常强大。

在张珏的印象里，只有一种东西符合这个描述——相啸魔。

在张珏曾经看到过的文档中，相啸魔被认为是超越了存在的不存在。

它不是任何实体，而是真正的虚无。

它憎恨着存在的事物，因此它发出撕裂灵魂的尖啸，向着存在的宇宙、时空和维度以及其中的生命进行报复。

相啸魔有许多不同的形式，取决于它们选择如何显现——例如爱西皮2528、爱西皮3930，甚至是爱西皮000。

这些展现形式对相啸魔本身影响不大，但确实会影响它的外观和实力。

相啸魔的力量基于感知，越多人观察、认识相啸魔，它们就变得越强。

当一个文明成长得足够强大，便会开始有人注意到相啸魔，然后相啸魔就会杀害那些观看者，进而让整个文明变成废墟。

这种事情至少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外星种族（爱西皮1980)，另一次是人类本身(爱西皮1795)。

张珏再怎么强，也脱离不了“人”的范畴。

对上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没什么好办法。

好在相啸魔具现化的实体已经被杜鲁克封印在体内，否则肯定又是一场恶战。

想通了这些，张珏便知道之前那些人为什么会放弃击杀杜鲁克了。

如果将‘它’放出来，人类必定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见张珏陷入沉思。

梅林也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等待着。

直到张珏叹了口气。

“张顾问，你似乎知道有关‘它’的事？”

张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诧异道：“你认识我？”

梅林点点头：“我在杜鲁克的身体里，可以感知到魔法学校周围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张珏道：“我对‘它’，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概念，你想借我的手将它消灭，恐怕不行。”

梅林沉默片刻，也接受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