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江南细雨般冰凉,滚烫得直刺魂魄,叫人心尖轻轻发颤。
顾玥心下闪过一瞬的茫然和疑惑,颇为吃力地睁开了些眼睛,瞳孔中霎时倒映出来的,除却天外洒下的暖光,就剩了一张熟悉刻骨的脸。
这张脸又在哭。
甚至连半点怨意也无,顾玥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伏在自己膝上的已长为成熟女子模样的人流着止不住的泪,任由她的泪珠染湿自己的长裙、任由她弯着背脊跪在自己脚边悔恨而疼惜地亲吻着自己的指尖。
女人只将视线虚虚落在她发髻中隐约显露的几根银丝上,有些想不明白这时候理应意气风发的年仅二十多岁的帝王为何憔悴沧桑得看起来比她还要老一些。
不是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至高无上的权势呢,这会儿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摆出这幅表情来与她做戏?
顾玥仅想了一想便放下了,她确实是快要死了,就剩下了些逃生时带出的钱财。倘若女帝这般喜欢从她手里抢东西,那便将这点儿金银给了她就是,顾玥已经没力气再与她纠缠争执。
女人见她还在掉着不值钱的眼泪,只惋惜于这样极佳的苗子竟未生在戏班,心下有些好笑,就顺着自己的意浅浅弯了弯唇,低声劝道:
“陛下莫哭了,如今顾玥身上也没什么宝贵之物,仅剩些许金银,您若想要,直接拿走就是,不必如此麻烦。”
堂堂帝王,总如此哭哭啼啼,实在不像话。
她的病每每复发于阴雨天,因而现在分外不喜潮湿之物。仅余快断气的这半条命,倒也没了从前的顾忌,所以不再忍耐,蹙眉抽出自己的手,将上面的水珠随意擦拭在了衣裙上,只等过会儿沐浴后直接换一套新裙。
“……我……我不是……玥姨……我不是来要什么的……”
伏在顾玥膝上的人呆呆抬着头看她,满目仓皇痛苦,并无半点应有的傲然得意。她宛如被谁重重扇了一巴掌,一张脸上既白且红,更莫说那双几乎快要哭肿了的凤眸,正狼狈又惶恐地落着泪。
被甩开的指尖无措僵在半空,似是下意识地想要捉住顾玥的手不让她走,却胆怯地害怕会因此而惹怒女人,便只得小心翼翼地攥紧了顾玥的裙摆,不住地摇着头,断断续续地与顾玥解释。
“……玥姨……玥姨……阿岚知错了……阿岚真的知错了……”
说到最后,万般言语都显得苍白空洞,宁绮岚仰头看着面前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努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她漠然又冷淡的神情,胸口心尖揪作一团,竟比从前任何一次梦魇都要绞痛,让她一瞬间溢出满头的汗,低下头颅,泣不成声。
她此时瞧着女人的脸色,知晓了自己那些毫无意义的听起来分外荒谬可笑的解释无人会信,除了哀求着自己的玥姨能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之外,宁绮岚因思恋和悔恨的凝聚而近乎要生锈的脑子里再想不出其余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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