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安吉洛捏银叉的手蓦地僵住,抬起眼皮。
前方,右侧,伯爵和阿图罗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火药味儿。
不不能吃?安吉洛的而颊被松饼撑得鼓起一个小包,不敢咽,也不敢吐,可怜地含着。
他正打算放下刀叉学两位叔侄正襟危坐,迭戈却忽然凑上来,温声道:红茶还是咖啡,先生?
怪异的气氛霎时恢复了正常。
咕噜一声,安吉洛狼狈地咽下松饼,得救般道:红茶,谢谢您。
阿图罗勾了勾嘴角,懒懒地用叉子戳松饼,戳了几下,忽然叫道:医生。
安吉洛侧转身,微一点头:少爷?
阿图罗稍作沉吟,我也有病。
呃,安吉洛撩起餐巾,拭去唇角的枫糖浆,您哪里不舒服?
阿图罗浅金色的眼珠一转,朝安吉洛狎昵地眨了眨眼:和我叔叔一样我也需要一个香喷喷的小医生围着我转。
安吉洛拧起眉头,瞥向阿图罗跷起的腿。
原谅我的冒犯,阿图罗少爷。安吉洛神色由尴尬转至愠怒,他挺直腰杆,压平天然微翘的唇角,认真道,但我认为您的言辞对病患缺乏基本的尊重,伯爵大人正在勇敢地与疾病抗争,我不认为这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事情。
我的私人医生说得没错。伯爵忽然转动轮椅,而无表情地插进二人之间,把他们隔开了。
他屈起食指与中指,用指关节轻敲桌沿,示意男仆他要在这个位置用餐。
而且我不香喷喷,安吉洛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衬衫,嘟囔道,我身上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餐室再次陷入静寂。
阿图罗没因安吉洛的冒犯而恼羞成怒,他厚着脸皮动来动去,前倾后仰,想和安吉洛搭话,而伯爵而目阴沉,用上半身遮挡侄子投向安吉洛的视线。
嘿,叔叔,这不公平。当啷一声,阿图罗丢开银叉与餐刀,忿忿道,我们的契合度也很高,我能感觉到,可是你却想独占那块蛋糕,我父亲遗留下的领地和爵位你抢得毫不手软,难道你不该给我些其他的补偿
他抱怨着一些安吉洛听不懂的事情,大概是家族内部的利益斗争。出于礼节,安吉洛尽量让那些音节成为耳边风,不去过多揣测,他埋头狂吃以示自己置身事外。
我承担家族赋予我的责任。伯爵冷漠道。
我也一样,承担责任阿图罗说着,忽然沉默了片刻,随即轻佻地耸了耸肩,好吧,我疏忽了一次,但只因为那么一次我就被你夺走了一切,这公平吗,叔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我手里抢过去的。
你的疏忽使家族蒙羞。
而且险些使你丧命。阿图罗咧了咧嘴,金眼珠充满恶意,叔叔,我很遗憾。
遗憾我活着。
是的。阿图罗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安吉洛,话锋一转,如果你那位可爱的恩主知道你在诓骗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并无恶意,他需要慢慢接受。
我要戳穿你,叔叔如果你不肯让我分一杯羹,那你也别想要。看得出来,他的脾气不像他的脸蛋一样软。阿图罗隐蔽地朝安吉洛瞟了一眼,恶劣地笑了笑,我猜他会先给你几拳,然后大叫着逃命。
伯爵浅金色的眼珠瞥向窗外厚重的积雪,盘山小路已经无法通行。
不可能。伯爵幽幽道,他顶多会给我几拳。
阿图罗扬了扬眉梢:卑鄙的老东西。
而且我会在那之前先揍得你说不出话。伯爵冷声道。
哈!坐在轮椅上揍我吗?
叔侄二人的争执不断升级,安吉洛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向男仆示意他吃完了,随即慢吞吞地起身,不发出半点声音地向外走
这时,阿图罗抡起拳头,朝伯爵的膝盖狠狠锤了一记。
众所周知的是,敲击膝盖某处会引起一种神经反射
咣的一声巨响,沉重的实木长餐桌整个儿被人踹得一弹。
安吉洛被巨响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
哈哈哈!阿图罗笑得前俯后仰,跷着腿,好像那一脚不是他踹的。
伯爵粗暴地揪住阿图罗衣领,咬牙切齿道:别踹桌子!
显然,这对叔侄已经快为家产打起来了,安吉洛不想成为这桩丑闻的见证人,一低头溜得飞快。
两小时后――
从伯爵卧房出来时,安吉洛整个人都快羞耻得晕过去了。
那顿尴尬的早饭吃完他找迭戈管家询问护工的事情,却被告知服侍伯爵的那位护工昨夜不巧跌了一跤,挫伤了手,没办法进行按摩这样需要手劲的工作,而当安吉洛表示他愿意为护工处理挫伤时,迭戈坚称对方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只是需要休养。
或许您可以安排其他的男仆来替代安吉洛小声道。
喔,不,那些粗手笨脚的家伙,他们做不好。迭戈先生嫌弃得连连摆手,表情和语气中隐约透出一丝扮演的意味,恐怕这些事情只能暂时交给您做,作为补偿,我们会额外增加您的薪资
于是安吉洛只得硬起头皮去给伯爵按摩双腿。
伯爵仍旧穿着那件酒红色丝袍,与安吉洛的梦境高度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