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曜跟在她身后:“受了伤。”
“伤势重不重?”沉棠皱眉。
黄烈已死,剩下残兵就成了散沙,逐个击破不难,这意味着沉棠彻底折断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了外部威胁,吴贤势力经过此战削弱,也对她构不成威胁。
他是死是活不再重要。
但毕竟是盟友,活着好点儿。
沉棠心思一转便想了许多种利用策略。
褚曜:“伤势不轻,但不危及性命。”
毕竟是武胆武者的体魄,寻常外伤经过简单包扎,不出几日就能痊愈。这次的庆功宴也是吴贤提议举办的,颇有讨好自家主公的意思。褚曜等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说是庆功宴,其实也是初步划分利益。
吴贤这边也想弄清楚沉棠保存多少元气,这关系着他究竟是吃点儿肉还是喝汤。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两家结盟只是口头上结盟,因为有共同敌人,不得不合作。
事后是和平还是其他,有待观察。
吴贤也怕沉棠这个节骨眼掀桌子啊。
沉棠道:“性命无虞就好。”
她这会儿脏兮兮的,沾在衣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在体温、气温、灰尘、泥土多重作用下,酝酿出令人不适的腥臭。褚曜已让人准备好干净衣物和水,只等着她洗漱。
路过某处,沉棠一个眼刀甩过去。
故作凶悍地道:“你们还看?”
一个个都闲得没事儿了吗?
躲在废墟阴暗处的一众僚属做鸟兽散。
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句滴咕。
“无晦瞧着还真贤惠……”
“贤惠?不是慈父/母?”
“难得见到主公这般孩童气……”
沉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
她作为主公高大伟岸的形象啊!
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人群混着个秦礼。
沉棠:“……”
为什么秦公肃也会在这里?
她将内心疑问说出口。
褚曜:“季寿那一声嗓门太凄厉了。”
说句不吉利的,哭丧都没有那么真情实感的,别说其他人,连褚曜都被吓了一跳。估计秦礼也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
沉棠:“……”
她在内心默默给康时记了一笔。
“无晦,公肃他们的事情,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跟昭德兄坦白了。既然公肃和大义都托给我了,那他们现在就是我的人,总要有名份的,跟着吴昭德像个什么样子?”
褚曜听着歪了个头。
原先平静的嘴角有了波澜。
主公这话,怎么听着不是滋味?
这话是能这么说的吗?
偏巧,沉棠不认为自己的说辞有问题,还在一个劲儿跟褚曜要意见:“只是我又有些担心,现在坦白是不是趁人之危了?传出去对公肃和大义名声是不是不太好呢?”
褚曜:“……怎么个不好?”
沉棠皱眉:“怕外界诟病他们不忠。”
文人的笔杆子胜过枪剑。
褚曜略微沉思,给出一个中肯建议:“话虽如此,但此时不说的话,他们回去就不太好处理了。秦公肃等人遭受的不公,搁在哪里都是苦主,摊开了说,吴昭德反而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们天海先对不住人。”
沉棠点头:“那你再去探探公肃他们的口风,这事儿也要跟他们通个气才好。”
双向奔赴才是yyds啊。
褚曜深吸口气,将脑海某个奇葩念头轻轻拂去,叉手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沉棠将手放在他手上。
满意道:“无晦办事儿,我放心。”
褚曜:“……”
那种奇怪的既视感更加强烈了。
直到沉棠蹦跳着去洗澡,褚曜才揉着酸胀额角,认命去找秦礼。庆幸的是秦礼并未走远,后者站在一处出神,连褚曜靠近都没发现。他的脸白得没有血色,眼底泛着掩盖不去的青黑,不知何时眼角添了细纹。
对常人而言很普通,但文心文士有文气护体,身体会保持盛年状态很久,轻易不会衰老。秦礼的变化是种危险信号……
秦礼意识到褚曜的视线,愣了下。
轻声道:“放心,只是一时的。”
静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元气了。
秦礼都这么说了,褚曜也没有多问。想想此前情形,吴贤大营也遭了重兵突袭,秦礼想必也付出了沉重代价才勉强保存几分元气。试问,有什么代价比寿数更宝贵?
“内里的亏空还是要静养才能好,公肃也不要太费神了。”褚曜没多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主公想在宴上跟吴公索要你和大义他们,只是此事还需要你们首肯。吾以为,此时不提,待回天海,本就元气大伤的吴公更不会任由你们改投别处,你看如何?”
抢先占据道德制高点才能对人指指点点,宴上少不得秦礼出面,一唱一和配合。
秦礼还未说话。
褚曜以为他心中还有顾虑,劝道:“唯有吴公理亏,再有主公震慑,方能保证尔等亲卷安全。只要吴公还想要体面,便要保证他们安全。公肃若有顾虑,尽可道来。”
秦礼口中溢出一声叹息。
“此事便依沉君吧,吾等家卷已经尽数安顿好了,吴公今晚不答应也得答应。”
褚曜脱口而出:“这么快?”
秦礼道:“幸得徐郡守相助。”
他跟徐解关系不算好,初期还称得上恶劣。因为他深谙商贾本性,一早就看出徐解两头下注,红杏出墙。一边帮着先主公吴贤,一边又与沉君暗度陈仓、眉来眼去。
这人迟早会成为大患。
秦礼性情耿直,几次三番跟吴贤直言徐解危害,甚至当众与他争吵,彻底得罪人。之后几年,大义与徐解走得近,多多少少也缓和他俩的关系,但仍旧算不上友好。
未曾想,关键时刻却是徐解出手。
秦礼,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