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休息得好吗?”新交班的护工清早过来询问,见病人醒了,便把病人床板微摇起来。
面前人凛着眼光,微微抿唇点头,也断不出是怎么样的情绪。
护工又觉得屋内光线有点暗,走过去就要拉开纱帘。
“先关着吧。”门口传来声音,“麻烦您了。”陆海明接着对护工说。护工走后,他却去将那帘子径直拉开了,彷佛之前落的是废话。
回头果然就看着李庭彦紧紧闭上看出来不是多愉悦的眉目,但他怎样难受也不会说出口,就像前天腿明明已经撑不住了却忍着疼不说,现在只能在床上躺了两天。“多晒点儿太阳,利于恢复。”只有说这话他才能听。
李庭彦新调的病房位置好,周围景致也好,这里面的设施更不用说,找来的贴身护工也都是男性,无一例外都费了不少心思。
陆海明把电视机打开了,调到新闻台,又在床边白色桌子上,打开了带来的保温杯,浓郁骨汤飘香。
“关了吧,乱。”γμzんáíωμ.ρω(yuzhaiwu.pw)
清早第一句话,自他醒来每天如出一辙。
陆海明很好说话的就关了电视,递过去碗给他,他也好好接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吞。
“你每天不想看电视,我还每天开,你喝了这汤十多天了吧,我光闻着都想吐,你不难受?就不愿意说话?费嗓子?”
“嗯。”
陆海明在局里发过的火全都在他这儿折回来了,他说不动了,咽了口气,“侯子在下面等着,你要想见,我就让他上来,你要不想见”
李庭彦猛然抬眼看向窗外,虽然这个视角什么都看不到。
陆海明心里亦然难言,不知道他这个犹豫良久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好的。
“你们有二十几年没见了吧,他哭了笑笑了哭的。”
“听说你没死之后。”
侯钲在下面等得都出汗了,早已过不惑之年,这些年再穷凶极恶的场面他是一根眉毛也没抖过的,进了门之后,看见那个活生生的人,才有他兄弟又回来了的真正实感。
陆海明退出病房,隔着门看着侯钲满目通红,积蓄着泪握着李庭彦的手,悲恸狂喜交织,被握着手的人亦是,尽管他忍着。
“行了。”良久,李庭彦拂了拂手。
侯钲抬起头来,用手掌囫囵摸了摸脸上的水,几乎是狠狠地:“我就信,我就说的,你不可能那么早死。”
李庭彦轻笑了声,“算是死过一次了。”
侯钲心绪纠缠,“两年前你回北城收网周昊天的时候,我正好就差那两个月去县里调休,回来局里就有小话,当时我不敢相信,后来陆队带我来,那时候你还没醒…”
李庭彦听到侯钲谈起来那个名字,眼里又升起一道雾,阴鹜非常。
侯钲察觉到,心里亦是恨极怒极,“好在他终于被正法,被你正法,我只恨当时我不在北城,就算是拼了命我也不会让他伤你。”
只要是李庭彦一有凝视的眼神,他眼框那道黑线就折迭堆积成一条极细密的、彷佛幽黑的边界,颇为瘆人。
侯钲多年未见他,一时还是难免不适,尤其是在他问问题的时候。李庭彦问他周昊天被捕之后有没有交代收网前两日去了哪儿。
侯钲仿佛是想了一想,说这案件他当然是不能更关注,周昊天这个名字从他们成为警察那一刻起就是深深刻在黑榜上的人,“他不敢在监控里面出现,都是一些老城区当时还没整顿的旅店、网吧什么的,最后才去了那个筒子楼。”
李庭彦听完暮地垂下眼,又听着侯钲问,“阿彦,你这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