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夜市的地摊，邱嘉伦送程真回家，他虽然只去过一次，但却记住了路，水泥厂这边一过晚上九点，路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原这里也是废弃的工业区，只有几栋高旧的楼，零星的几个亮着灯光的窗户。

条件好的，有能力的原住户，早就搬离了这里，路灯也是有的亮，有的不亮，邱嘉伦将车停到程真家楼下，看了看单元门里漆黑的楼道，他不放心地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不用，已经太晚了，你快些回去吧！”程真说道，“这里离学校还很远！”

邱嘉伦却已经走上前，打开单元门：“走吧，让你一个女孩子上去，我不放心！”

程真见他执意，便只好走过去，将手机电筒打开，楼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她有些难为情，“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邱嘉伦一步能迈两个台阶，这老楼的台阶又窄又矮，“说什么呢，我很高兴，你能陪我去，我一个人没意思透了，虽然很长见识，但看多了，也不过那回事！”

程真笑笑，楼梯间里都是他俩的脚步声，他们的影子，长长地印在旁边的墙上，墙面上都是小广告，已经瞧不见原来墙体是什么样子的了。

那还是水泥厂繁华的时候，程真记得，和哥哥比谁爬楼梯爬得快，路过别人家的门口，人生百态，有人在看电视，门都开着，里面琐着纱门，有人看到他们兄妹，还会递块饼或是水果什么的，那时住的，都是一个厂子里的家属们，大家都认识，楼里的人，都可怜他们兄妹，聋子程刚捡了一对兄妹，能养活就不易了，平时都是大家拉扯一把，他们兄妹的衣服也是捡着不同人家的孩子的衣服穿。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想到过去，程真甩了下头，把脑海里的回忆逼退，回到现实，已经是最后一层了，再上去，就看到程父挂在楼梯边上的老旧自行车胎，还有装冬菜的木头筐。

在门口，程真回头，对着邱嘉伦道别。

邱嘉伦见她开了门，已经进了门，他才放心了，笑着说：“那好的，我走了，有事就给我电话，微信也行！”

程真点头，笑，邱嘉伦那样的不舍，想说什么，但又怕唐突，挠下头，不自在地笑下，便说了“再见！”扭头就下楼了。

听到脚步声一层层向下去了，程真关了门。

回头，程父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灯光下，程父示意程真过去。

程真走过去，程父指了指茶几上的几页纸：“看看吧，这个邱嘉伦！”

程真拿了起来，组织对于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的，她遇到什么人，经过什么事，仿佛在她的身上安了监视器一样。

不过三页纸，内容不多，但却足以让程真震撼，她看完了，缓缓放下文件。抬头看向养父：“组织的意思？”

“叫你不要拒绝他的亲近，这算是一条人脉，让你善加利用！”程父说道。

“是！”程真应道，想起邱嘉伦，原来他的身世，竟然那样的显赫。

“好了，明天你还要去周家，早些睡吧！”程父说道，站了起来，他走了几步，在进他的房间前，回过头来，看着程真望着他，他垂了下脸，再抬头，缓缓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也叫了我十几年的爸爸，我没有别的要求，最后，活着就好，你哥……”程父的语音哽咽，甩过脸去，不再看程真：“其实是你非要报仇，不然，我真想你能一走了之……”

程真的泪水一下子流出来，程父向来内敛，平素装聋作哑，外人面前，总是有些木然，对着他们兄妹，也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但是，她知道，如程父所说，毕竟也当了十多年的父亲，人不是冷血动物，她抹了把脸：“我知道的，爸，你放心！”

程父点点头，再走，就没有回头，进了他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程真坐下来，抱着膝，蜷在沙发上，未来有些黑暗，她只有努力做自己的火把，照亮余下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