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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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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听到霍贞口中“师父”儿子的时候,萧末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用力蹂躏了下,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在他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萧末在霍贞的话语之中被迫想起当年自己那些个中二不孝事迹。

那突如其来的痛楚猛地消失分散,最后溶入了血液之中,如同慢性病一般悄然无声地伴随着血液向着身体四肢蔓延。

只不过现在的他再想到那个老头面前跪下老老实实地说一声“对不起,大概也就落得一个被当成神经病打出来的下场……这么想着,萧末觉得浑身上下又更加痛了起来,他忍了又忍,强忍住了当一个掉头就跑的怂货,冲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我听元贞说过他的师父,”萧末伸手,轻轻地用手背在冰凉的石碑上蹭了蹭自己的照片,那样灿烂的笑容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能展露过了,如今,他只能用如同现在这般平静的嗓音,麻木而平缓地说,“他也说了,他很抱歉自己当年没有听话,并且说,他真的非常尊敬他,感激他……”

此时,萧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毫无起伏地说着——

“甚至真的将他看成自己的父亲。”

萧末语落,并不好受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因为他的话而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似的,就连那原本挺直的腰杆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坍塌了下来。

在看见他一直当做大哥的男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整个人黯淡下来的这一瞬间,萧末前所未有地觉得很累。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回香港——在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忍耐不住地会想要故地重游,然后再伤害一次这些曾经已经被他深深伤害过一次的人。

他听见霍贞苦笑了一声,用无奈的语气说:“那个老头……何尝不是把这个臭小子当做儿子在养。”

萧末:“……”

“元贞走了以后,武馆的气氛一直很低迷,”霍贞压低了声音,与其说此时的他是在跟夏末说话,还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本来生意就不是很好,结果最近好像又接到通知那排老街要拆掉改建,新街区的租金很贵,再加上师父也上了年纪——”

萧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而,他却还是听到了霍贞那几乎要被吹散在风中的叹息——

“过不了今年,武馆大概就要散了吧。”

“……”

只有萧末知道,此时此刻,他半笼在西装衣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于是,当萧末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种看似近乎于奇怪的要求已经脱口而出。

在这种事的面前,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秒都变成了放屁。

萧末说完之后安静下来,他转过身,平静地面对身后那三双不赞同的目光,抬起手捏了捏耳垂,男人难得地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掀起眼皮扫了眼始终一言不发站在双生子身后的萧祁:“萧祁?”

“末爷。”

“带少爷们出去逛逛,晚上我们在预订的酒店碰面。”萧末吩咐。

然而,却不等萧祁应答,这边,萧炎已经狠狠地皱起了眉:“老头,你这是想甩开我们——从下飞机开始你就不太对劲……你和这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黑发男人的答案让萧炎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你他妈在逗我”。

然而,这一次萧末却没有做再多解释,他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仿佛是强调给什么人听似的,又重复了一边——

“非常好的朋友,好得几乎,像是一个人似的。”

35第三十四章

萧炎几乎是因为萧末的一句话立刻警觉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打算一下飞机就立刻甩掉男人的他不仅像是鬼附身似的不受控制地跟着男人一路来带墓地,这会儿,他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将眼前这个姑且称他为父亲的男人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高大壮汉的面前强行拖走。

最好让他们再也不能见面。

当萧末提出让他们先走的建议时,萧炎当然觉得不能同意,但是,意料之外的,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的双生子中的哥哥却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萧衍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半张脸被遮挡在脖子上的巨大的围巾后面,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只见少年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黑发男人,而后不急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不是之前他从萧末手中拿走的那一块,蓝白相间的格子,熟悉的品牌logo,萧炎只需要一眼就能猜到这是他哥的手帕。

可是萧衍却将它递给了萧末,并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万分不解的话——

“擦擦手。”萧衍嗓音低沉,因为发热变得有些沙哑,他不容拒绝地将自己的手帕塞到萧末的手里,同时用淡淡的语气道,“刚才看见你的手碰到墓碑了,沾了灰尘就擦掉它。”

萧末什么也没说,他盯着面前的萧衍,最后微微蹙眉无声地接过了手帕,男人接过去后萧衍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看着萧末将那块握入掌心,双生子中的哥哥这才转过身,只是扔下一句“晚上在酒店等你,一起吃晚餐”后,不容萧末拒绝就拽着萧炎顺着来时的路离去。

萧末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转了个弯消失在众多的墓碑之后。

黑发男人这才收回了目光,唇角边重新挂上了那抹平静的微笑,他转身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霍贞。

霍贞清了清嗓子:“贵公子?”

“恩,我儿子。”萧末笑了笑,“大的那个还好,小的那个有点调皮。”

“好久没见到长得这么精致的小孩了。”霍贞半是客气半是真诚地说。

长得好有个鸟用,就是个披着天使皮囊的恶魔罢了。萧末在心中腹诽,表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一副“儿子被人夸奖了老子好骄傲”的含蓄表情……紧接着他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掀起眼皮子看向面前的壮汉的脸上时,黑发男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向往,近乎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那……方便吗?”

霍贞愣了愣,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萧末在说什么,但是在大脑艰难地运转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想起之前面前的男人似乎提到过想到他们的武馆看看,慢吞吞地点点头,霍贞挠了挠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个有些旧了的武馆,香港新开的大武馆可能厕所都比我们那里大……最近师父也很少过来,这种阴湿的天气他退脚上那些老毛病也犯病了——”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站在他对面的黑发男人便笑了,“没关系,”萧末听见自己的声音一派平静,“我只是想看看他生前活过的地方罢了。”

萧末的一句话,让霍贞的眼神瞬间暧昧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好像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元贞一直没有喜欢的女生,小时候虽然调皮也从来不会干去揪小姑娘的辫子之类男生们都喜欢干的恶作剧……高大男人摸了摸鼻尖,忽然觉得……

有点西斯空寂。

现场气氛太诡异,这让萧末开始不得不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后来黑发男人终于想到自己这句话似乎说得是有点奇怪,恐怕搞得他这个脑子向来比较直的大哥误会了也说不定——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反正元贞已经翘辫子,顶多算是个……自攻自受而已。

于是萧末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跟着满脸不好意思的霍贞又挤了次地铁,原本还应该搭捷运的,但是大概是霍贞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一个身穿昂贵西服的男人跟自己挤那种平民交通工具,一出了地铁站,还没等萧末抬脚往捷运站那边走,这边霍贞已经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其实没关系。”上了出租车,萧末垂下眼。

“不一样,萧先生是客人,”霍贞认真地说,“更何况,很少看见师弟的朋友,您来看他我也真的很感激。”

萧末笑了笑,觉得被霍贞这么一形容自己简直就是个人缘欠佳的可怜虫。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萧末熟悉的那条街。

这是一条已经有了一些历史的老街,他不如新街区繁华崭新,没有灯火辉煌,没有摩肩擦踵打扮时髦的游客,但是萧末却认为,只有那泛黄斑驳的建筑,才是真正沾染着这个城市原本的生活气息的象征所在——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这里长大的,虽然这会儿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眼前那各色各样的路人,熟悉的店铺招牌嘈杂纷繁,几乎让他立刻想起了自己是谁……街口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叉烧包还是他们店里的招牌;杂货铺里的鲍鱼和鱼翅永远都在清仓跳楼价;他常常给老头抓药的那间中药铺也开着门,那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头中医这会儿正坐在门口抓着一杆老烟枪吧唧吧唧地吞云吐雾;卖现磨豆浆的阿婆还是推着车,自己搬着一张小板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行人来来往往……

“真好啊。”萧末坐在出租车里,手指微微弯曲有规律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就好像在默默地等着什么人回来一样,真好。

“什么?”坐在前面副驾驶的霍贞回过头来看这个目光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发男人,忽然微笑地没话找话,“萧先生大概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条旧街吧,和市中心还是有些不同的,建筑老了,就好像脱了这个城市的后退似的,所以最近政府才考虑将街区翻新——”

“其实很久以前来过,”萧末笑了笑,“霍先生不用担心,我这次来港除了想探望一下元贞的墓地顺便谈些生意之外,本来也打算过来投资一些新项目,元贞是我的朋友,现在他的亲人遇见了麻烦,我理所当然是应该要帮忙的。”

萧末十分怀有私心地用了“亲人“这个词。

好在因为他的说话内容,霍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男人的话不急不慢,云淡风轻,内容却足够让霍贞楞上三楞——他脸上的笑容因为惊讶而固定在一个奇怪的弧度,最后,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萧先生的意思是……”

“武馆老了,就翻新一下嘛。”萧末望着窗外淡淡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

车子在街尾的某建筑前面停了下来,萧末稍稍前倾身子看了看,发现前面似乎是在修路,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让霍贞付了出租车钱后,萧末这才不急不慢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以前的元贞不是这种个性,但是自从重生到萧末身上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性格脾气忽然就变得平缓了一些,做起事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毛躁。

非常奇怪,就好像是这个身体与身自带的某种物理特性似的。

大概是因为刚刚下过雨的关系,此时的路面还显得有些泥泞,男人干净的皮鞋踩在这样的地面上难免会飞溅上一些泥土,刚开始霍贞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很快地他就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和报纸杂志电视上的那个看上去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富商不太一样,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低头关心过一次自己的裤脚或者是鞋子的整洁度问题。

萧末只是站在他熟悉的这所武馆之外,十分认真地侧耳倾听从里面传来的声响。

当沙袋被重力击打时发出的啪啪闷响,挂着沙袋的铁链哗哗地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某位教练吆喝着催促某人不要偷懒以及夹杂着各种脏话的谩骂声中在他手中被拍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的脚靶——这些声响对于曾经的元贞来说几乎已经熟悉到成为了日常,他可以一边蹲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之中一边淡定地被逼无奈去背明天补考要用的英语单词,时不时他还会很任性地在背得暴躁的时候让他周围的师兄弟揍沙袋的时候小声点——

揍沙袋怎么可能小声一点啦。

想到这里,萧末忽然嗤笑了一声。

搞得他身后的霍贞莫名其妙。

男人站在武馆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抬脚往里面走,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阿贞,杵在这里干什么?”

霍贞转过身去,毫不意外地看着拎着几个塑料袋不满地看着他老头子,于是他也就错过了在老头发声的那一刻,原本背对着他的黑发男人纤细的声音猛地以难以掩饰的程度震动了下——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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