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三哭道:“呜呜,全村要卖的粮食……全都被扣了。”
白嘉轩道:“遭土匪了?”
鹿三继续哭道:“是县里当兵的扣的,说我们该交公粮了,说今年亏空,还要让我们再补上三车粮食。”
这让开在旁边的村民们一听,就都哗然了,吵吵起来道:“三车粮食, 还要交三车粮食?!”
“这还让人活不活啊!”
“是啊,这不是明抢吗!”
“这还是人吗这?!”
“再交就没吃的了啊!”
白嘉轩看着不听叫骂的才行,回屋就告诉他爹了,毕竟他爹是族长,这种事得他爹来处理。
白嘉轩他爹一听就决定,召集所以人到祠堂,全族议事。
何严在收到通知后,就和鹿恒泰一起去祠堂了。
由于白嘉轩他爹病了, 就由鹿恒泰主持议事。
整个祠堂分为三个部分, 最里边是供奉祖宗的地方,台基最高。
第二部分是中堂,比第一部分低两个台阶,放着椅子。
第三部分就又矮一阶,就是平地了,一直到大门口。
在全族人都到了后,族老就坐在中堂,何严和白嘉轩这两个下届族长候选人,就一左一右的站在中堂的最边缘。
下面族人们就按照辈分,前后站好。
接着鹿恒泰就主持议事,把这事说完后,就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族人们一听就有人说不能再交了,再交就没有吃的了。
这话一出, 所有人就都跟着赞同。
就在他们还没说完呢, 总乡约田福贤就带着人俩个背着枪的人来了,进门就喊:“什么不交粮?”
大家伙一听就都安静下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俩个被抢背着枪的在门口守门, 田福贤就往里走道:“议事呢?”
在走到中堂下边后,就看了看中堂的人,然后微笑道:“接着议,接着议,要不我出去等会?”
鹿恒泰一听赶紧道:“哎哎哎,福贤,你又不是外人。”
田福贤一听这话就是一笑,然后走上中堂就对着鹿恒泰笑道:“鹿达,您说这话我最高兴了。”
“虽然我田福贤,是咱白鹿原出去的,在县里头谋了个一官半职,但是我的心还是在咱们原上呢嘛。”
说着他就转身看向族人们了,继续道:“谁要是拿我当外人,我心寒嘛。”
说完他就看看大家伙,大家伙没有一个给他好脸色的,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田福贤一看大家这样,他也不尴尬,就对大家继续说道:“大家伙今天都在,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嘛,那啥尚未成功,前一阵子方升这狗贼,还带着清兵不是反扑呢嘛。”
“现在不是过太平日子的时候,大家还得节衣缩食,为那啥做点贡献,是吧。”
大家听完了,还是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渐渐的还有人交头接耳了。
这回田福贤没再继续说话,倒是过了一小会,鹿恒泰看着这场面,有些尴尬的道:“你说的也,也,也有些道理。”
田福贤一听就回头冲着鹿恒泰微微的鞠躬一笑。
族人们听了道:“那也不能交那么多粮嘛。”
田福贤一听这话就没笑脸了,看向族人们问道:“谁说的嘛,谁说的?”
大家一听就不说话了,又继续都边无表情的看着他。
田福贤道:“嘴咋那长嘛。”
“说这个话,你就是给咱原上丢脸呢嘛,我都替你害臊,害臊。”
白嘉轩看着这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啥也不说的就往外走。
田福贤一看问道:“嘉轩,你,你这干啥去啊这是?”
白嘉轩一边走一边回道:“回家看我答去。”
其他人一看白嘉轩走了,不少人就也开始跟着白嘉轩走了。
田福贤一听喊道:“你达你啥时候不能看嘛。”
说完他看没人理他,他就看向何严。
何严看他看过来,也不理他。
田福贤一阵疑惑,以前鹿家父子都挺狗腿的,今天这鹿子霖是怎么了,也不给我帮腔了呢?
田福贤看还有这么多人没走呢,他就继续说:“哪啥还没有成功,大家呢得多为那啥做点贡献,最实在的就是捐粮,对吧?”
剩下的人一听这话,也都开始转身走了。
没过一会,田福贤看着人都基本走光了,就回头看向鹿恒泰。
鹿恒泰面色有点尴尬,何严走过去一扶他道:“老爷子,咱们也回家吧。”
鹿恒泰点点头,然后就跟着何严走。
田福贤一看伸手道:“哎,这......”
“没人了。”何严回头道,说完就继续走。
接着剩下的几个人,就也跟着何严后边走了。
田福贤看着人都走光了,双手插着腰,一咬牙一抿嘴,一脸的无奈,然后叹口气,就也走了。
何严父子回到家的时候,跟着白嘉轩走的人们,也都跟到了白嘉轩家里了。
他们对着白嘉轩他爹就说起来道:“族长,着不叫人活了。”
“要跟他拼了,不交粮,把咱们的粮食要回来。”
“就是,我们跟他拼了。”
“就是,给他要回来。”
“族长,你得站出来主持一下啊。”
这时候白嘉轩他爹躺在炕上,都病入膏肓了,看着他们都眼晕,咳嗽两声后艰难道:“你看我这身子骨……还能主持个啥,啊。”
一个年龄大的人,痛心疾首的道:“鹿恒泰他骨头软,撑不住。”
“原上的人,心都散了啊!”
白嘉轩他爹艰难道:“你们盼着我,站出来带着你们闹?”
“可真早要闹起来,那是要出人命的,啊,咳,咳咳,咳……”
众人一看白嘉轩他爹这样了,也就不再说啥了,就都散了。
可白嘉轩不干,一看众人开始转身走,就大声道:“闹,得闹。”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白嘉轩继续道:“得让他们知道,这地是咱的命根子。”
白嘉轩他爹一听就急了,艰难的支起身子急道:“你,你瞎说啥呢,啊!”
“挑这个头……是,是要掉脑袋的!”
白嘉轩道:“达,我姐夫半年前闯清兵大营,他可没想过自己的脑袋。”
白嘉轩他爹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劝不回来白嘉轩了,也没力气劝了,一下就又躺下了。
当天夜里,白嘉轩就对鹿三一阵叮嘱,然后就让他去各乡送联合闹事的鸡毛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