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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伏声远远向台下瞭望,呢喃了句:“似乎是个年轻人…”

明萝背对着那行人,随意倒在黄沙地上,“那也得是个口才好的年轻人”,她突然想起了在书院时,她趴在银杏树上,看窗内的李崇让不留余地地驳斥别人的样子,她思忖了下,应当不是像李崇让这样的年轻人,他,性子过刚呀,来使还是得圆滑些的好,“怎么就不能明天白日里来,这会儿喝了酒,我该去睡上个好觉。”

然后喟叹一声,认命般爬起了身,比甲间细碎的沙砾随她的动作滑落,还有一些残留,“你跟我一起吧。”

其实醉意在此刻已经有些入侵,她双手负在身后,夜风如刀割裂在她的面庞,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口中呼出的热气氤氲,沾湿了本就快凝冰的双睫。

他们倒是很规矩,一行人已经下马等候。

为首的似乎穿了件清雅淡泊的云纹大氅,看不大清容貌,她眯了眯眼,隐约能看见里头穿了湖绿色的长衫,倒是在这北疆不常见的颜色,一下子将她和岳伏声灰扑扑的软甲给衬在了浓重夜色里。

真是胡哨,明萝心下腹诽,再年轻也年轻不到哪儿去,穿得跟个未行冠礼的儿郎似的,似乎李崇让年少时就这么穿,不过他都该二十五了,肯定也沉稳了些。她脑海中浮现出二十五岁的李崇让该会是怎么样,嗯…应该是,她想象不出来,可能还是青色吧,毕竟他也不会像个花孔雀。不对,按他现在的官阶,应是穿绯袍。明萝又开始记恨起蒋照来,她的少年,在十八岁时就该身穿绯色官袍,左右她都没见着罢了。

她实在是有些醉了,越发抑制不住地想过去的事情,一步步走进时,还差点将那个“花哨”使臣认成了李崇让。

岳伏声用手肘轻戳她,示意她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将军和使臣自顾自干瞪眼,谁也不做开场寒暄,不过,将军是双眸飘忽不定,有些困怠,另一个,岳伏声定住,这来使怎么看起来一副像是要哭的样子?!

李崇让敛了敛神,风沙吹干了眼中最后一片晶莹,朝岳伏声颔首,“岳副将,初次见面,夜间来访,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岳伏声一个激灵,“哪里哪里,您是…?”

长久的沉寂后,“左副御史,李崇让。”

玉石般温凉的声音掺着夜风钻入明萝的耳中,他看见偏头沉浸在自己神思里的明萝突然顿住,像是不解为什么突然听到自己脑海中的名字,然而,只是一瞬,冷风倾泻,刹那点化清明,失神的双眼突然找到一处光亮,却还是没有正过身。

被满壶的蒲桃松懈的肩膀又一次绷住,周身一边安静,她的余光捕捉到那人的身影,像不秋草。他好像,更挺拔了。喉间莫名地梗住,她该说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明明是值得欢欣的久别重逢,她却固执地不愿扭头。

她瞥见李崇让的脚步笨拙地往前挪了一步,他的身形十全十地落在她的目光里,然后,他浅浅一笑:“阿萝,别来无恙。”

他是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却还是换上了鲜艳的衣裳,试图抹去这七年的流于指缝的光阴,他是不精于骑射的书生,而她也仍是大漠落在江南的明珠。明萝全身僵住,连双手都不知摆放在何处,直到脸上莫名地感受到一丝凉意,那是被风吹落的一行热泪。

“别来无恙。”

——“后书记,光武二年,六军万姓呼舞,箭发羌敌难保。虏情慑,誓书来,从此年年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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