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徐子泰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和徐子泰之前接触的机会太少，了解的信息也不多，唯一能证明的，只有……

他这么想的时候，没有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徐子泰主导了思维模式。现在对他来说，对方的身体是不是庄宁已经不重要了，他更想知道的是，对方的灵魂是否真是徐子泰。

陆昭明想了片刻，问道：“徐子泰是在哪一天来到z星球的？”

徐子泰不假思索地回答：“3000年4月1日。”

陆昭明：“徐子泰是怎么来的？”

徐子泰：“驾着一艘小型飞船，空降在a市露天田径场上。”

陆昭明：“那艘飞船的外观是什么样子的？”

徐子泰想了想，说：“普通飞船大小，两翼和尾翼是蓝色，船体是白色。”

陆昭明：“那一次，他一共杀了多少个kong bu分子？”

“这个嘛……”徐子泰终于露出了一丝不确定，“当时广场上有多少kong bu分子，我不太记得了。不过你上次说什么‘仅凭一人之力，将那些kong bu分子灭得一干二净’什么的，太夸张了，我记得当时我还是留了几个活口的，三个还是四个来着？”

陆昭明摆手道：“当初那件事，后来媒体曾大肆报道过，你完全可以查阅当时的新闻资料，所以这不能证明你就是徐子泰。”

“喂，是你问我那件事的好么，现在说不算的也是你。”徐子泰的表情很无辜。

“我换一个问题，”陆昭明道，“告诉我徐子泰手背上刺青的位置，以及刺青的具体模样。”

“在右手手背和手腕的交接处，”徐子泰比划着说，“是一只鹭鸟的图案，鹭鸟喙前……还有一枚徽章。”

陆昭明听他所说，与自己当初所见完全一致，脱口问道：“那枚徽章代表了什么？”

徐子泰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的目光突然冷了冷：“那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东西。我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在大学时代就被人认出了身份，但是你应该庆幸没有当场揭穿我的身份，否则，你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我灭口了。”

陆昭明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在提防徐子泰突然扑上来攻击他。

但是徐子泰却突然又朝他笑了一下：“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一直为我保守着这个秘密。”

“……”徐子泰这变脸的速度太快，让陆昭明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却见徐子泰拿起通讯器，按下单向呼叫按钮，说：“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只好请别人帮我作证了。”

陆昭明一看到他手中的那个通讯器，心里便已经猜到他所谓的人证是谁了。

片刻之后，呼叫器被接通，传出贾道真的声音：“那个谁，什么事找我？”自从上次直呼“徐子泰”的名字，结果差点穿帮了之后，贾道真就只能谨慎地用“那个谁”来代替了。

徐子泰道：“不用掩饰了，我已经跟陆昭明坦白了，但是他似乎还是不太相信，所以需要你出来帮我做个证。”

贾道真静默了片刻，问道：“你……坦白啥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全都招供了。”徐子泰说着，将通讯器递给了陆昭明，说：“有什么疑问，你自己问他吧。”

陆昭明不知何时已经垂下了握枪的那只手，接过通讯器，试探地问了一句：“私人医生？”

“其实我不是私人医生，我是灵魂迁移的一名实验人员，我叫贾道真。”

贾道真这名字有点耳熟，陆昭明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西郊墓园里，某个陌生男子递过来的一张名片。

此时贾道真职业病发作，唠唠叨叨地向陆昭明详细介绍了他们这项实验的原理以及发展方向，末了还不忘向陆昭明拉赞助：“陆先生，有没有兴趣投资我们这个实验啊，如果以后能够正式投入运行，市场回报的前景可是无法估量的……”

“抱歉，投资什么的，以后再谈。”

陆昭明说着，结束了通话，再度望向徐子泰时，目光变得十分复杂：“所以说，庄宁本人已经死了？”

徐子泰点了点头。

“现在的你，是庄宁的皮囊，徐子泰的灵魂？”

徐子泰再度点头。

陆昭明一手扶额，缓缓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自语：“这件事实在太离奇了，我需要缓缓……”

徐子泰神色沉敛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虽然他早就预见到了陆昭明得知真相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但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有点胸闷。

就在昨天晚上，陆昭明还握着他的手，说着“我喜欢的庄宁，是眼前的这个庄宁”这样的话。

如今想来，当初自己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蛊惑，当真是明智的选择。但下一刻，他闭了闭眼，觉得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也真是有病。

他本来就不应该对彼此的未来抱有任何期待。

这天晚上，徐子泰为了让陆昭明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便先行离开了俱乐部。

陆昭明回到家中时，已是半夜。

李学才还在客厅里为他守门，看见他一脸疲惫地走进来，担忧地问：“陆先生，你还好吧？”

陆昭明苦笑了一下，除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脚步蹒跚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仰头休息了片刻，问道：“徐……庄宁他回来了么？”

“庄少回来过，但是又走了。”

“走了？”陆昭明坐直了身子，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说……你可能在短期内不会想看见他，所以，他暂时搬去公司的员工宿舍住。”

陆昭明听了这话，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不知是庆幸他已经离开了家，还是庆幸他还留在公司。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昭明又问：“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学才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还让我转告你，如果想离婚，随时都可以。但是，希望你能遵守之前的诺言，给他一年的时间，让他完成那个项目。一年之后，不论项目能否研发成功，他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第64章 ☆

第64章：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陆昭明一宿没睡好,接连做了好几个凌乱的梦,梦中一会看见庄宁，一会看见徐子泰,两个人似乎都想跟他说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听不清。

第二天早晨醒来之后，陆昭明一边刮着胡茬一边回忆梦里的场景,心想他们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洗完脸之后,他发现自己眼下的青痕还很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以至于下楼的时候，李学才关心地问：“陆先生,是不是昨晚上没休息好？要不就先请一天假，在家休息休息吧。”

“不用。”陆昭明摆了摆手，心想徐子泰在公司里不知怎么样了，他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吃早饭的时候，看着另一边空出的那个位置，陆昭明觉得食欲全无，心里头特别寂寞。

徐子泰这一晚上也没有睡好。

他觉得自己身份暴露之后，和陆昭明的婚姻关系也岌岌可危，陆昭明到底还愿不愿意认真履行他们之前的约定，实在很难说。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紧迫感，觉得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把方案落实下去，拿出成效才行。

到时候若是方案研发真能成功，就算陆昭明不看他俩的情面，单凭他对商业价值的敏锐度，也不可能拒绝得了跃迁技术革新所带来的巨大诱惑。

只要陆昭明和他背后的股东会认可了这项技术，那么“巅峰遨游”的品牌就算是保住了，到时候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天上午，徐子泰一早便到了技术部，见周霖来了，便与他商量方案落实问题，补充了许多自己对研发过程中预测的可能发生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让周霖一一记录下来。

周霖一边听一边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庄少，您这是……急着要离开吗？我怎么有种你在交代那什么的错觉。”

徐子泰苦笑了一下：“以后的事情不好说，我也不确定我能在这里呆多久，所以，我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全都告诉你，以后就算我离开了，这个组里还有你，还有整个组的成员，你们可以把项目继续做下去，我也稍微能安心一些。”

周霖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问道：“庄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跟陆总关系不好？”

徐子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此时一名员工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庄少，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陆总在外头站着，是不是来找您的啊？”

徐子泰扭头朝技术部入口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见陆昭明站在门外不远处，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徐子泰于是对周霖道：“周组长，你先把我说的这些记下来，以后我有想到什么，再补充给你。”

说罢，他转身走出门外，来到陆昭明面前，平心静气地问：“陆总找我有事？”

陆昭明心里十分郁闷，低声道：“你能不能别叫我陆总？”

徐子泰装糊涂：“你是公司的老板，我是公司的员工，我不叫你陆总，那叫什么？”

陆昭明皱了皱眉，眯起眼看着徐子泰。

徐子泰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陆昭明扬了扬下巴，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去天台上聊聊？”

“那就走啊。”徐子泰心想，不过是提个离婚罢了，还要上天台，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么。

但他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表情，两人都走到这一步了，他打算见招拆招，陆昭明想怎么样，他就让他怎么样。

两人进入总裁专属电梯，直接通向顶楼。

在电梯里，陆昭明便自顾自地笑了：“小宁――不，现在我应该叫你徐子泰――我发现，通过这段时间和你的相处，我算是有点摸清你的脾气了。”

徐子泰皱了皱眉，这算什么开场白？但面对陆昭明，他还是很好脾气地问：“摸清了我的脾气？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脾气？”

“你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但性格十分执拗，你认定了要做到的事情，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去执行。”

陆昭明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一般很少发火，但这并不表示你就不会生气，而且你生气的方式也很别扭，越是心里头不顺畅，你表面上就越要装得若无其事。”

徐子泰看向陆昭明，刚要张口，便听陆昭明说：“别急着否认，因为你现在，就是这副别扭模样。”

徐子泰一句话被堵了回去，有点无奈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有什么不顺畅了？”

“我知道，你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顺利研发出跃迁技术的嫁接方式，最终保下‘巅峰遨游’和整个技术团队。我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既然我以前答应过你，会给你一年的时间检验成果，我就不会单方面毁约。”

“真的？”徐子泰脸上掩饰不住惊喜。

陆昭明笑着指了指他的心口：“现在，你心里头是不是感觉顺畅一点了？”

徐子泰又被他噎了一下。

“至于我们俩的婚姻……”陆昭明话说一半，电梯门突然开启，有电子音提示，他们已经抵达了天台。

陆昭明于是率先迈了出去，道：“我们出去说吧。”

徐子泰被他一句话吊着，只能跟着走出去，追问道：“我们俩的婚姻怎么了？”

陆昭明缓步踱到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眺望着高楼之下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以及建筑物上空那几朵漂浮的云絮，呼出一口气道：“老实说，关于我们俩的婚姻，我没打算要离婚。”

徐子泰在陆昭明面前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有点僵：“为什么？”

陆昭明抬起头看向他：“你看，你心里头又不顺畅了。”

“你为什么不打算离婚？”徐子泰懒得跟他讨论顺畅不顺畅的问题，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是庄少了，为什么还要维系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就算我相信你不是庄宁，但是在外人的眼里，你就是庄宁，你难道要向全世界宣布，你不是庄宁，你是死而复生的徐子泰？这不现实。”

陆昭明说着，摊了摊手：“既然当初你是以庄宁的身份嫁入陆家的，那么，现在你还得以庄宁的身份继续在陆家呆下去，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你喜欢的人是庄宁，而不是徐子泰，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不是庄宁了，你面对着我，难道不觉得别扭？”

“我想你弄错了，”陆昭明一脸认真地看向他，“我和以前的庄宁并没有什么接触，我之前说我喜欢庄宁，那完全是个误会。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现在顶着庄宁皮囊的你。”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我。”

“我不在乎，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这就可以了。”

“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不想披着别人的外衣，搅进一场稀里糊涂的感情里。”徐子泰说，“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我吗？或许你只是喜欢像我这种性格的庄宁而已。”

陆昭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原本以为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他已经把自己的感情梳理得十分清晰了，但是现在听徐子泰这么一说，他又有些迷糊了。

徐子泰向他伸出手道：“把你的手机给我。”

“做什么？”

“你先给我。”

陆昭明无奈，只得取出手机递给他。

徐子泰打开手机，连上网络，进入徐子泰的个人主页，随便找了一张他以前西装革履出席某宴会的照片，然后将照片下载到手机里，递回给陆昭明。

“这才是我本人的照片，”徐子泰说，“你要是看着这张照片还能发qg，你再来跟我谈爱不爱的问题。”

然后徐子泰便离开了。

陆昭明怔怔看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一脸的苦逼，这……这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啊。

接下来的几天，徐子泰一直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里，没有再回过陆宅。

而陆昭明则每天对着徐子泰留给他的那张照片，独自纠结。

他明白徐子泰的意思，徐子泰不想要稀里糊涂的感情，所以要爱他，就必须接受他的过去、他本来的面貌，否则一切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