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面上一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推开了。
两人之间的相处,姜照从来不设防,加上酒醉头晕脚软,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若非及时用手扶住了桌沿,非得栽到地上不可。
殿内就她们二人,刚才被姜照一脚踢开的殿门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掩上了,这时候可没人把她当皇帝。
谢锦站在不远处,目光凉凉的看着她,也并没有要上去搀扶一把的意思。
二人相识六年,相依相伴,做了六年姐妹,也并不是没有闹过别扭。
但谢锦心肠软,姜照更会卖乖,不过一两句口舌之辩,很快又能重归于好。
这么被不留情的推开,又被冷眼旁观,姜照还是第一次在谢锦这里体会到。
哪怕是身份暴露,谢锦心里有气待她如陌生人的时候,也没给过她这样的脸色看。
姜照扶着坚硬的木质桌沿,突然间觉得悲从心来,很快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双手撑在桌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在光滑的桌面上砸出水光。
有人近身来,捏着帕子要给她拭泪,姜照知道是谁,偏偏犯了倔,扭着头就是不配合。
谢锦也不勉强她,收回了帕子塞进袖口,突然问她:“阿照是你的本名吗?”
新帝登基时未定下讳字,她的名字也不是一般百姓能够知晓的,自登基那日起,更是注定无人敢直呼其名,谢锦也并不知道,她唤了六年多的“阿照”,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名字。
“我就叫阿照。”说话的人带了几分泣音,哽咽道:“我只是隐瞒了身份,其余的从未骗过你,我姓姜名照,宗牒之上也是这个名字。”
谢锦突然隐约记起,姜照一开始便与她通过名姓,只是为表亲昵,姜照叫她阿姐,她就叫姜照为阿照,一直叫到如今,早就忘记了她原来姓姜。
她轻叹了一口气,回身向门口走去,口中道:“陛下醉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去叫青时姑姑过来伺候陛下就寝。”
刚把手搭在门上,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谢锦身形一滞,被人从背后抱进了怀里。
初相识,姜照还是个半大孩子,稚嫩未脱的少女嗓音一声声唤她“阿姐”,她便无条件伸手投降,为自己揽下一个妹妹的担子。
不知从何时起,姜照一日日见长,从十三岁的小少女,到十九岁意气风发的年轻君王,她分明是在谢锦眼皮子底下成长,谢锦却依然觉得她是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圆钝柔和的五官生出明显的俊逸棱角,气质内敛而可靠,扮得了乖巧阿照,亦能在抬眼间睥睨天下,做威严无双的君王。
甚至柔软的少女嗓音也变得清朗有磁性,如月下流水化作檐下雨,响在她耳边,低哑从容,乱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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