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谢锦的手,站起身来,撑着亭子围栏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
谢锦被她绕昏了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便问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照低眉看她,目光淡淡,从她下颌到发梢,逐一掠过,逐一铭记于心。
世家望族者众,京都赵家正是如日中天。
后宫里有个赵太妃,可以不把皇帝放在眼里,随意对宫正司女官动用私刑。
前朝有个手握大权的赵相,六部尚书有其三与赵家相关,八府巡案有其四是赵相的门生,地方父母官更不知有多少与赵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一张参天大网,网住大孟江山,也网住当今圣上。
百余年的关系脉络,苦心经营,曾因太宗皇帝的铁腕镇压寂然消沉了一段时间,可惜天不假年,太宗长逝,又未得一个合他心意的继承人。
世家望族在先帝手中复生,且养分充足,愈发庞然,社稷朝堂被交到姜照手中之时,已经是一团无从下手,难以解开的乱麻。
姜照蛰伏三年,依旧未能找到能解开乱麻的头绪,她才十九岁,本不用太过着急,可以慢慢等到最合适的时机,也可以慢慢等到自己的势力壮大。
但是姜照等不及了。
她对韩宣说火候到了,但其实不是,她只是私心太重,一刻不能再容忍。
赵太妃在后宫肆意妄为,随意召外戚入宫,赵相在前朝只手遮天,安插亲信拉拢大臣,甚至对皇帝的私事指手画脚,姜照都可以包容忍让。
她所行所思都有章程,从不任性而为。
但是她容不了旁人去动谢锦,这是她唯一的逆鳞,不惜与赵太妃撕破脸皮,也不惜赌上全部身家,要把赵家这个庞然大物扳倒。
而这些话,她当然不能去和谢锦说。
她怕吓到谢锦,也不想让谢锦背负上使君王冲冠一怒的“红颜恩名”,她巧言善辩,能说服韩宣妥协,能说动谈源生与方崇为她卖命,但她知道,她说服不了谢锦。
所以她只能把所有心事再压下去,口是心非道:“赵家势大,触动皇权,朕迟早要对赵家下手,如今也不过是个契机罢了,只是顶上了为国为民的名头。”
谢锦不懂这些,信以为真。
还出言宽慰她道:“江山稳固,百姓才能安稳,这与陛下对赵家动手是没有冲突的。”
“你说得对。”姜照弯起笑眼,似乎是被她安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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