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侄子?乖侄子~~~”
苏秀之一动也不动,就是不肯理他。
苏明德撇着嘴,“你要耍赖?你可输了。”
“小叔叔。”苏闻之大叫,“我、我替大哥――”
“苏闻之!”
苏秀之唰地站起,拳头捏得死紧,闭着眼涨红了脸,大吼:“小叔叔!行了吧!”
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瞪着苏明德,却对苏闻之道:“不必你来替我!愿赌服输。”
扬着下巴,蔑视着苏明德,用虚弱的高傲来维持自己的骄傲。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把面子看得比天大。
苏明德眯着眼笑,“那以后看见我都要叫叔叔哦。乖侄子,叔叔走了。”扬扬手,回身学着大人大步走,到得窗户边又呼哧呼哧地爬过去。
苏秀之捏着拳头,发誓以后见到苏明德都要绕道走。
十二岁的少年,面子比天大,义气比海深,崇尚话本里的英雄。而英雄,从不违背承诺。
所以,苏秀之宁愿躲着苏明德也不要违背自己的诺言。
用笨得可笑的方式来坚持守着微小的承诺,只有对未来抱持着热烈期盼的少年才有的性情,天真热烈灿烂如夏花。
然而苏闻之的义气、苏秀之的骄傲,两人的矛盾挣扎苏明德是完全不知的。
他只知输了便要认罚,而且苏秀之就是他的侄子。叫他叔叔本该如此,并无甚奇怪。
理所当然的事情让苏明德完全没有意识到苏秀之对于唤他叔叔这件事上,有多么伤害到苏秀之的英雄心。
他仅止于香道一事上七窍全通,而人情世故他却是丝毫不知。
大抵上天给了他于香道上的七窍全通,却只开了其余事上的六窍。
但,世上的天才都如是。
苏秀之撇着嘴坐回原位,心底里气愤不已。只发誓以后都不要见到讨人厌的苏明德。
而苏闻之在一旁察颜观色,见兄长仍郁郁不平的样子,便暗暗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两人表情变化如何,旁人尚且观得出一二,何况于观人一事上颇为精通的望岳?
他轻轻地掀开眼皮,当瞧见苏秀之郁郁之态,暗叹与当年的惠父如出一辙。不愧为父子。
至于苏闻之望岳也只能叹一声:只恐情深不寿,端看他造化。
“苏秀之、苏闻之,你二人将沉水香品类、炮制、气韵、特点、形状以及典故抄习一遍,明日上交。”
二人闻言,顿时惨叫:“啊?!”
望岳轻哼一声,无视二人痛苦形状。
胆敢于他课上与人打赌,无视师之威严!便要罚一罚。
房间里漏滴下的水无声,慢慢浸到了酉时二刻。
一点微光点燃了香烛,昏黄的烛光一瞬驱散黑暗。来回三个侍女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一个收拾着房里杂物,一个替换房间里的香,一个则在替苏明德换理衣服。
这三个侍女自幼服侍苏明德,那最大的名为迦南也不过比苏明德大两岁。而另外两个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分别名为金银、金颜。
金银金颜则比苏明德大个一岁。
苏明德摊开手让迦南给他宽衣,瞥见金银正要往打开的银熏球里头点燃放进去的香球,急忙阻止。
“金银,别现在点。”
金银回身,一双俏丽的乌溜大眼闪现懵懂:“为什么呀公子?不点的话,公子睡不好。”
“不是不点,等一下再点。方才屋里头才熄了檀香,你现下又点合香,不是叫两种香混搭出奇怪的味道吗?等一会儿再点。”
金银憨憨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点?”
“自然是等到檀香的味道在屋里彻底融合了再点。”
“那那什么时候融合呀?”
苏明德欲言又止,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迦南见状,忍不住掩唇轻笑:“我的小公子g,您教金银这笨驴香道之事还不如叫她去绣花。”
苏明德道:“你倒是偏帮她。绣花她在行得很,唯独香道一事,一窍不通。”
小小的金童子鼓着粉嘟嘟的脸颊不解而烦闷,只觉得全世界的人应都了解香道。毕竟那是多么有趣多么简单。
可于旁人而言,香道却是复杂而无趣的。
再者,那一窍不通,他亦有一窍不通的地方。
金银将银熏球的钩子重新挂回紫檀大床边角的流苏上,一边嘀咕着:“公子对绣花也是一窍不通哩。”
这时,门外有三两声轻叩门扉之音。金颜上前打开,同来人说了一两句便回身进内室。
苏明德问金颜:“谁来?”
金颜轻声回答:“是老爷的亲侍白星来传话,道是老爷要您去一趟香堂。”
苏明德站好,让迦南重新为他穿好衣服。
“堂兄?”
他不解为何这么晚了,堂兄还传唤他何事。只是堂兄于他如父亲一般,向来尊敬。
衣服已穿好后,苏明德便让三个侍女留在屋里,他自有白星带着。
一出房门,便见白星于廊下站着,手里提着一盏普通的白色四方灯笼,把柄处还绑着一袋绣花小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