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付妤回到姜瀛洲在首都的四合宅院里时已经是晚饭时间。
老头子仰靠在摇椅上,正闭着眼睛小憩。
这些天来因为脑部中风似的疾病,姜瀛洲本就孱弱的身子骨更憔悴了不少。一天里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他都得靠闭着眼睛度过。
以至于现在付妤已经拿着车钥匙,缓步走到了他身边,他都没有意识到身旁还站着人。
付妤垂眸看着他。
那眼神里是看不见尽头的阴冷,仿佛正看着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每天每天,她做梦都在想该如何让眼前这个老人为他的过去还罪,为那条淋漓的生命偿还血债。
但她不知怎的,每当这样想时,自己的双手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眼前这个人,已经抚养了她将近十年了……
抑制住眼眶的酸楚,付妤拖着沉重的身子朝屋里走去,一如往常那般熟练地为姜瀛洲准备晚餐。
她看着姜瀛洲醒来,服侍他一点一点吃下食物,送他回到房间里洗漱。
姜瀛洲每天都需要按时定量的服药。
付妤站在药柜前,看着那些已经被捣碎在牛皮纸上的药末。
捣碎成粉末状,混入清水中,直接倒入姜瀛洲的咽喉。这是她一直以来为了方便姜瀛洲喝下药必然经历的步骤。
昨天她少捣了两粒。
那么今天……就多捣两粒好了。
这样想着,付妤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些。她不紧不慢地掏出两颗药粒来,一点一点地捣碎,仿佛正在把那许多年来积攒的良知,也一并捣碎在粉末之中。
在亲自将药喂入姜瀛洲口中后,付妤扶着他的头,缓缓放在枕头上。
静立了一会儿,付妤只觉得自己的胸腔砰砰直跳。这个计划已经实行了好几个月,最近这些天来才渐渐显出成效。
只要不被姜瀛洲发现,她就可以继续下去,为妈妈报仇。
就在她平复好心绪,拿着空杯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悄悄飘入她的耳内。
“妤妤……”
付妤转过头来,看向正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姜瀛洲。
“爷爷,我在。”
“妤妤,这些年……辛苦你了。”姜瀛洲的气息细若游丝,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耗费了极强的心力,“你不用这样陪着爷爷……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机会……”
付妤走到床边,蹲下身来轻轻握住姜瀛洲的手。
这双手扛了五十年的单反相机,什么样的机身和镜头都见过了,什么样的风浪也都拍过了,如今却好像脆弱得连碰到坚硬的东西都会颤抖起来。
“爷爷,别说这样的话。”
就连付妤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自己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心实意。
但看着眼前病重的姜瀛洲,付妤的心底还是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