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笑义父。
羽儿以为自己今晚能好过吗?刑不归问。
也不让小家伙置身事外,低头用嘴巴帮可怜的小家伙吸出来,嫌一次不够,说不给爹面子,用手又逼着他释放一回,这么欺负完之后,自己休息得够了,腿间又昂扬了起来,忙着再次冲入小家伙体内,密爱轻怜无止无休。
今年的冬天虽然来得早,却不太冷,刑羽想。
绝对不是因为爹爹买了皮裘给他的缘故。
荒唐了一夜,第二天刑不归还是五更就起床,他要刑羽多睡会,别起来送了,刑羽怎么肯依?扶着腰爬起来安排早饭,又备好干粮牛脯给刑不归路上用,离情不舍送到院落门口。
「进去吧。」刑不归说,天空已经飘下一片片的雪花来了。
爹要注意身体,路上小心。
摸摸义子冻得红红的小脸蛋,刑不归心想,幸好预先买了羔羊皮裘给刑羽保暖,要不,看到这雪下了,他在路上也心不稳。
接下来是如同往常一般的行旅生活,虽说蜀道难,高山峻岭崎岖难行,更有许多强梁盗匪盘据于中,刑不归惧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近乡情怯。
当年逃难似的离开蜀地,至今已多年,不是不思乡,而是他背负众人的误解离去,对自小就相处的人事物失望,因此,他有过终身不回的打算。
攀登天梯石栈,仰头见大鸟横飞过峰,低头见山底湍水漩涡逆折,他感喟。
七年,应当没人识得他了,蜀中玄刀门大弟子刑路,曾被赞誉为历届玄刀门中,最能将门中武功精髓发挥最淋漓尽致之人,个性沉稳持重,是门主高春明最倚赖的左右手,并且要将义女高如茵许配给他。
就在高春明宣布退隐、要传门主之位给他的前夕,他被人发现醉倒于城中乐平坊,里头一名卖艺不卖身的舞伎衣衫凌乱指证历历,说刑路喝醉之后,强行玷污了她,还打算杀人灭口,幸好完事后,刑路不胜酒力,睡着了,她才跑出去求救。
刑路根本没这件事的印象,记得前一晚上师弟们为了庆祝他要接掌门主之位,邀着喝酒,他一时高兴,的确喝多了些,不知为何后来失去意识,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人在陌生的房间,师父怒气冲冲举刀要杀他,说他败坏玄刀门门风,是师弟们求情说大师兄喝醉酒一时糊涂,求师父放过他。
刑路只有满腔疑问,他向来自制,从未喝酒到失去理智的程度,更别说他洁身自好,从未沾足乐平坊那样的青楼,怎么会喝了酒就跑那里去强了那连见都没见过的女子?
他说破了嘴,师父怎样都不信;他寻求未婚妻高如茵的支持,高如茵鄙视着他;跟师弟们说了自己的疑问,他们只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暗示大师兄无须多言,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向以坦荡光明自居,却不明不白蒙上污名,连养他到大的师父也不信任弟子的解释,就像以往努力的东西被全盘否认,他因此心冷,槁木死灰。
他从少年时就爱慕着高如茵,一心只想接掌玄刀门后,将门中武功发扬光大,让高如茵以自己为傲,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高如茵从此拒却自己,连句话也不愿意说,这真的将他伤害的深。
如果她愿意支持他,说一句相信的话,那么,他会待在玄刀门,就算不当门主也好,可是……
他离开了从小生长的玄刀门,出了蜀地后四处流浪,一年后被楼昭阳请回镖局,工作随便接,只要求绝不入蜀。
现在他为了多挣点钱,想给刑羽更好的东西,所以重新回来,望着四周熟悉风景,恍若隔世。
现在他所拥有的东西除了一身武功、一把刀之外,就是那个小家伙,他要更加努力的活下去,他知道只要他想,就一定能赚足名与利,有他那个本事。
多年前他想为那女子做的,对方不要,现在他要将小家伙好好的放在掌中疼在心上,因为小家伙需要。
如此一想,回乡,也不再是那么难堪的事,他要去的城镇离玄刀门所在之处甚远,也不怕被熟人遇见,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能从杂谈甚多的客栈旅店之内,听到些许关于玄刀门的传言。
大家有兴趣的话题大抵都在玄刀门内将有喜事,七年前高春明原本将义女许配给大弟子刑路,刑路却惹出事来远走他乡,七年过去,刑路不可能再回来,因此二弟子蓝闵求得应允,不日将娶高如茵过门。
「这么说来,蓝闵就是下一任玄刀门门主?」客栈里有客人问。
「蓝闵虽然长袖善舞,玄刀门的镇门刀法却总是未臻境界,所以门主迟迟不传位。」客栈老板说:「玄刀门七大弟子中,唯有失踪的刑路尽得刀法奥义,至于其他六个人,顶多能传其形……唉,怕玄刀门从此要没落……」
刑不归听在耳里,也不知该悲该喜。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重新当回刑路,他给自己取名为不归,也就是已经做好再也不回玄刀门的打算,名为不归,因为荡子行不归。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远远的、有点儿残破的院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一定正站在院落门口,穿着那件羊羔皮裘,数着自己回家的日子吧。
然后,刑不归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家去。
不是这里的家。
隔了月余,回到住了六年的城,铺着青石砖的大街早已经被纷纷回旋乱下的雪花给淹满,银白地里冷冷清清,他先回广通镖局回复工作完毕,谢绝了楼大妈邀着喝碗姜汤的提议,匆忙想回家去。
残破门楼上叠着厚厚一层雪,时不时落下一大片,细细的冰柱垂下水晶的树枝,给自家添了些景致,穿过院落,老树枝头裹着簇新的白棉花,北风呼呼地吹,冷意沦肌浃髓。
「羽儿!」他喊,还没入房就先喊,失了平日的从容。
没人回应,他疑惑了,下着雪的天,小家伙上哪儿去?
「刑先生,你回来啦,羽儿刚刚才出去呢。」薛大娘裹在厚厚的棉袄里,由房里朝外喊,外头太冷了,她只想在房里烤火盆。
「去哪?」
「还能去哪?他家里待不住,只要有空就到城楼口等你,跟他说你若回来,也不会往别地方跑,他就倔,非等不可。这小伙子重情重义,你一定是前世烧好香,才找到这么个好儿子。」大娘叨叨说。
刑不归喉咙一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把行李往东进屋的廊下一丢,才呐呐道:「我去找他。」
雪花早将刑羽的脚步给淹没了,不过薛大娘提到城楼,那是刑不归回来的必经入口,小家伙是想早点迎接他吧,可怜又可爱的羽儿,让他心很热,满腔满胸的热。
近城楼就看见那小小的身影伫足一旁,缩肩膀垫脚尖往城外看,刑不归忍不住笑,一个月不见,小家伙连一寸都没长高。
小家伙很不耐烦呢,垫脚尖还不够,时不时跳起来,以为这样可以看得更远更远,任谁都瞧得出来,他有多想t到某个远行的游子。
守城的人都看不过去,喊:「雪要大了,小兄弟早点回去吧。」
还早,守城大哥让我多待一会儿吧,不给你添麻烦的。小家伙摇头。
「刚刚我好像看见刑镖师打这儿经过了……」
真的是爹爹?守城大哥没骗我吧?过去几天你每次见我都这么说。
「怕我骗你?我是不确定啦,雪天里那人帽沿拉得低……」
那、我还是再待一会,我在家里也无聊,来这里心比较定。
「你呀,小小年纪,也不会说话,偏偏性子跟牛一样,你爹肯定为你头疼得很。」守城的人说,大雪天无聊,他偶尔这样跟刑羽说说话,消磨时间。
爹疼我,从不为我头疼。刑羽比比拳头,替自己辩解。
守城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的拳头,因为刑羽戴着刑不归买给他的毡毛手套。
「过来烤个火,别让你爹真的回来了,看到的是个冰柱儿。」招手唤人到城门旁的小屋里。
才不要呢,进去了,就看不到爹回来。刑羽指指城外,猛摇手。
刑不归在一旁听那两人一搭一唱的像作戏,就觉得好笑,突然想要作弄义子,也不喊人,悄悄走到刑羽身后,拍肩膀。
刑羽吓的跳了跳,回身,等看清是刑不归,喜形于色,整个人扑上去抱住,路上冷清,也不怕有人侧目。
见到你了、见到你了呀,爹爹!
知道有人会这样的想念自己、会毫不遮掩的喜形于色,不管是谁都会心里暖暖的,刑不归当然也不能豁免。
「鼻子都冻红了,难看。」他说,顺手捏一捏。
刑羽任他捏,也不抱怨,朝思暮想的爹爹在眼前了,过去一个月的寂寞早就比这一场雪更早一步消融,心里像要爆炸似的,嘴都合不拢的笑。
「……好像长了些肉?」刑不归捏完鼻子又捏脸,回想月前跟如今触感上的不同处。
嘿嘿,爹留了好多家用钱,所以我有逼自己吃肥肉哦!
刑不归发现刑羽笑得很得意,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心荡神驰,想着小家伙衣服里是不是也跟现在的脸颊一样好捏,这点疑问很快就能厘清了,因为今晚要好好的、狠狠的疼爱小家伙。
「你们父子俩感情果然好。」守城的人这么说:「小兄弟,你父亲回来了,不用天天过来等了。」
相对笑,两人体型的差距在外人看来的确就像是年岁相差甚多的父子,因此,就算刑羽表现出了些亲昵的举动,外人也看不出些端倪。
「回去吧。」刑不归想了一想,说:「先带你回镖局喝碗姜汤,热热身体。」
好。
牵着毡毛手套的手,顺着刑不归刚刚踩过的脚印回去,风大了,街上老树的枯枝被吹的喀嚓喀嚓响。
「下次别这么等了,又不是不回来。」
我要等,就因为你说会回来。
「难怪人家说你性子跟牛一样。你属牛吧?」刑不归取笑。
我属羊啦。小家伙瞪一眼,爹一定是故意弄错他的生肖。
「小笨羊。」
我若笨,当年怎么会选定你跟着呢?刑羽吐吐舌头,心里得意地辩解。
第七章?仆仆风尘叶归根
季节匆匆递嬗,春暖花开,走镖的空档里,刑家两父子依旧如同往常过日,练刀的练刀、弹琵琶的弹琵琶、平淡的日子注入若有似无的蜜,整院子的甜味。
连薛大娘都看出来那两人的不对劲了,她年少在教坊打滚、年老于青楼游走,何种惊世骇俗的情事没见识过?此刻倒是羡慕起他们的恋恋情深,年轻时自己若也能遇上个知疼着热的人,如今也不至如此孤单。
「……欢情离苦痴儿女,琴瑟琵琶惆怅曲……」弦拨叮咚,薛大娘在院里奏唱,排遣寂寥。
她寂寥别人可不寂寥,以往总是深居简出的刑不归如今总爱带着刑羽往外跑,前几天刚保了镖回来,听楼昭阳说城北海棠花开得正当时,他就兴冲冲拉着义子去赏花;今晚上元夜,城中有灯会,携了义子的手也要去看灯。
爹爹心野了。刑羽在路上比手画脚说义父。
「总想着跟你一起看什么、玩什么。」刑不归答。
也曾有过好色而慕少艾的时候,却在仓皇离开故里之时,将一把对高如茵的爱意给熄灭,却没想到多年后的如今,他能对另外一个人燃起同样的情意,心中的阴郁不可思议地一点点散开。
我也一样。刑羽对上刑不归的眼睛,心中想。
夜市里花灯篝火通明如昼,小孩儿手提灯笼竞相嬉戏,庙宇张灯结彩,全城中人扶老携幼都来了。这里盆景花卉糕点蜜饯、那边时令果品衣帽扇帐、应有尽有,刑不归跟刑羽被推挤的很,高大的那一个只能紧紧揽着瘦小的这个以免走散,走得累了,两人买了十色汤团到一旁吃,回去时经过一个卖玉石的小摊,摊主吆喝着刑不归。
「爷,买串玉丰年手链给公子戴,纳福吉祥!」
刑羽听了摇摇手,他不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事情时碍手碍脚的。
摊主才不放弃,一看就知道刑不归是肯花钱的大爷,他晃晃手中的饰物继续游说:「西边来的好玉啊,玉质冰润清透,小少爷珠圆玉润,戴着刚刚好。爷您瞧,这玉刻成小元宝,让少爷的食禄好运四方汇聚,也为爷您带来丰沛财……」
刑羽还是笑着摇手,义父赚得都是辛苦钱,才不浪费在这些好看却不中用的东西上头,刑不归却皱眉伫足了。
昏黄的灯下看那玉,色泽打得美,但只要仔细分辨,还是辨得出那些不过是些杂碎玉石,没摊老板说的那样好。他想着一般小孩儿身上的确都会挂些保平安的吉祥物。
「多少钱?」他开口问。
老板开了个价,稍高,刑不归把价钱砍了三成下来,成交,老板过来帮刑羽戴上手链。
买这干嘛呀。刑羽问义父,不以为然。
「我希望羽儿永远都平平安安的。」刑不归说。
我会啊,因为爹爹年纪比我大,我健健康康,才能好好照顾爹的老年。刑羽心底这么想,可绝对不透露出来,最近爹爹似乎对年纪特别敏感似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刑不归有个年少的情人,自然而然会在意起两人的差距,现在他连听到外人喊自己是刑羽的爹,心里都有点儿不畅快。
不过,刑羽心里还是欢欢喜喜,因为是爹爹送的礼物,意义自有不同,回家的路上他时不时举着手,看那手环上的玉石映着灯光,发出透闪透闪的亮。
一辈子都要把这玉链戴在左手腕上,死了也不拿下,他想。
刑不归见他这样,心底也高兴,揽着刑羽穿过院落的门,突然间停步,被揽着的刑羽也自然而然被扯回来。
爹?刑羽讶异。
刑不归放开刑羽的肩,把他给推到身后,然后朝院子中发声。
「鬼鬼祟祟,谁?」
院子阴暗处站出来两个男子,虎背熊腰剽悍凌厉,手上全都拿着把刀,刀型跟刑不归惯用的那把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