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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茵妹果然是我的贤内助。」蓝闵说完后托词去忙,一溜烟就跑走了。

高如茵看着蓝闵走远后,往云日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而刑不归躲藏的角度刚刚好能把那一眼给看清楚。

那是凶狠的、阴厉的、如同蛇一般奸险的凝目,刑不归真的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位美丽女子,居然会有这种可怕的表情,当真是始料未及,如今他可以确定,自己遭受到的一切,师父的惨死,都拜这女子所赐。

不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有人的心能够如蛇蝎般狠毒,也有人的心却温暖如煦日。

那煦日般的人究竟在何处?

第十一章?一模样青丝白雪

刑不归躲藏在矮木丛后,等着高如茵离开后,他也可以脱身,突然之间,他发现对方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她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些许粉末往地下一洒,当即扬起五色烟雾,刑不归正猜是不是毒粉,陡然间发现自己蹲着的草地、灌木丛、以及一旁假山假水里都蠕动出虫物,尽是些蜈蚣、蝎子、蛤蟆之类的毒物。

刑不归动也不敢动,任虫物爬过自己的脚,那些毒虫似有灵性,全都听从着高如茵的调度,以凉亭为中心点蜂拥过去,原来高如茵竟有这等本事,如今,她又打算故技重施,指挥五毒虫去攻击凉亭中的云日。

高如茵见毒虫正确无误地往云日的方向去,放下心,匆匆忙忙离开此处,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死无对证。

云日继续拨弦,对几尺外毒虫骚动的事情恍若未觉,刑不归念着爱屋及乌的心态,对弹琵琶的人总多些好感,况且,总觉得这白发人有道不尽的熟悉感,忍不住就想出手救人。

他站起身正要越过矮木丛,却注意到所有的毒虫都围绕在凉亭之外,前头的爬到离云日固定的距离后,就再也不肯前进,后头的却又拼命挤上去,一只叠着一只,你推我挤,形成了相当特殊又诡异的景象。

很自然的,刑不归想起了数月前的往事,当时夜半,刑羽站在桥边,一群蜈蚣被阻挡在桥边水旁,想到这里禁不住骇然,这白发人……

他有股冲动,想上前去问对方是否跟刑羽有关连,或者同为还丹门中的人?要不,怎会有着跟刑羽一般的本事?

为了找到刑羽,他也不怕会曝露出自己的身分,正要现身,有几名弟子过来了,大声聊着今晚可能会有的盛况,云日停下曲调,抬眼,看到满地毒虫,微微的一笑。

「去。」白皙的手掌朝外一挥,如同赶着小猫小狗似的轻斥。

几千只的毒虫于瞬间退走,隐入土里水里,凉亭之外干净如同一往,走过来的弟子们浑然不觉此地在几个弹指的时间之前,还布满一层又一层的毒物。

风乍起,云日的一头银丝被风拂乱在半边脸上,他拨开了去,似有所感,隐隐约约说了什么。

「……就算及于黄泉,我也鬓白如霜,你认不得了……」

一声嘘息没入风里。

刑不归一时呆了,淡淡的话语与表情里,竟有如斯悲婉哀怨,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却为何要委屈自己任那蓝闵狎弄?

他打算追上云日问个清楚,后者却已经绕上回廊,转往人多的院子里,害得他不敢造次,加上宴会时辰逼近,愈来愈多弟子来往穿梭,似乎很难混入,他想了想,又跃出墙外,要另外找机会见云日一面。

另外,他在无意之间听到了高如茵与蓝闵的阴谋,想借着宴客之便,给按察使下入类似蛊毒之物,若是能当场揭发这事,那么,他们之前行的那些恶事也能一并摊开,让所有人知道,杀了师父的真凶是谁。

华灯初上,玄刀门今晚刻意摆脱掉江湖门派的戾气,门楼墙柱的装饰上无不费心下了功夫,弄得如同大富人家一般的俗丽辉煌,门下弟子每人都穿上了新衣裳,迎接帝都来的贵客。

按察使大人的轿子停在门口,蓝闵与高如茵亲自迎接领入,导客入首席坐下后,其余县呈及各等官员方才入座,蓝闵陪坐末席敬酒,餐宴则按照一般习俗,先上冷荤后上热革,继以最贵肴撰,期间蓝闵不停举杯劝酒劝食,发挥他长袖善舞的本事,与贵客言谈不亦乐乎。

按察使既为帝都命官,自有侍卫数人陪在身旁,其中一个长满落腮胡,看不出多大岁数,站在按察使身后,注意着周遭人的一举一动,正是刑不归。

他于离开玄刀门之后,火速赶往按察使暂时休憩的驿馆,打昏了按察使身边几名侍卫,秉告不久前才刚听来的阴谋,按察使知道这人若有心,想杀他绝非难事,又震惊于听到有人想对他不利的奸计,因此决定反其道而行,在宴会上当场揭发蓝闵及高如茵的奸计,让新官建立声威,好便利日后的行事。

按察使另外又让刑不归扮成自己的侍卫一起进入玄刀门,并且答应,只要能护得他周全,按察使会将刑不归身上背的案子给注销掉,从此不用再躲避官府的缉查。

这就是此刻刑不归出现在宴会上的来龙去脉。

宴会如常,席中蓝闵甚至安排了坊间一些杂耍人等前来热闹气氛,酒酣耳热之际,高如茵低低在蓝闵耳边提议,要让云日出来讴歌敬客。

「按察使感觉不太好相与,对玄刀门怀了些戒心,喝酒吃菜时都小小心心的,让云日出来,说不定能转移他注意力,喝下那杯酒。」

蓝闵虽然担心他的云日会被按察使看上,却不敢违背高如茵的话,于是要弟子去请云日过来。

「我这里有位帝都来的乐师,一手琵琶扣人心弦,听闻按察使大人喜音律晓诗乐,主动请缨献曲,大人勿嫌。」蓝闵说。

「请来请来。」按察使这么说,他本就喜好乐律,刚刚那些杂耍又看得有些腻味了。

不多久,缟素白发的云日悠悠前来,他走动时带起轻衫飘飘,如天上谪仙蒙于烟雾之中,而这烟雾又带了点奇异的香气,仿佛此人踩踏着花朵,可普通的花朵又绝不可能含有如此令人勾魂的媚香。

按察使看呆了,他久居帝都,看过各式佳丽,就没见过这样超尘绝世的人,还是个男人,虽然蓝闵说他是来自帝都教坊的乐师,他却毫无帝都人特有的世故,神态恍然,仿佛心不在尘世,却更为他的气质添了些许幽深神秘。

按察使都这样,那么其余陪坐的官员也不例外,有些甚至已经打下主意,等明日就假借名目,要跟蓝闵讨了这乐师去。

云日面朝按察使行了一礼,有弟子取了椅子放在席宴之中给他端坐,将琵琶支于腿上,倚檀槽,一弹决破飘飘uu,响罄一般的骤弹将所有人的思考都给钉凝住,片刻间居然没人再想及他仙人一般的风姿。

一曲徘徊,急急切切时如甲马骈阗,低回慢弄却又如冰泉呜咽,不过简单四弦,却拨出千愁万恨,满座皆叹奇绝。

启唇,漫歌。

「朝青丝兮暮白雪,过尽芳春人事非;

忧骚难计销魂处,不许离人渡忘水。」

混着神秘的香味,悲歌让满座含凄,宴席间气氛一时低迷了起来,高如茵皱了眉头,低声吩咐夫婿:「要他唱点、弹点讨喜的。」

蓝闵不敢不从,正要唤云日过来耳语,云日却突然站起,净白的脸勾唇微笑,在白发白衣的衬托之下,那风情儿如冰雪中一朵红梅绽放,霎时间吸引众人目光离不开去。

他放下琵琶,缓步往蓝闵及高如茵走来。

「蓝先生、夫人,鄙人近日来受两位照顾甚多,如今身体已经养好,不敢再厚颜叨扰,今日以一曲感恩相别,请让我敬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高如茵听了,眉头不自觉舒展,她今日没能以毒虫暗算到云日,正自纳闷,如今听到对方主动要走,心里石头自动放了下。

蓝闵则是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心中盘算着,今日已晚,云日就算要走,也该是明晨之事,到时他再追上,想办法安置在某处。

心中这么想,态度却表现得落落大方,斟了杯酒后递过去,云日接过一饮而尽。

蓝闵喝下那杯酒,高如茵注意到席间众人对云日痴迷的眼神,想说机会不可失,说:「云日,今日在座以按察使大人为最尊,你也该去敬上一杯酒,才合礼数。」

「是,夫人。」云日垂眼说。

高如茵给了蓝闵一个眼色,蓝闵会意,从末席上起身,提了壶酒领着云日要去首席处。突然间,他呐呐道:「你……你真的好香……」

云日一笑,眼里难得出现了云破月来的清亮,他身周此刻散着浓酽酽的香气,那香味比刚刚还要来得甜美,一吸入鼻腔就让人心荡神驰,蓝闵无法克制的又多吸入几口。

高如茵心中鄙视着云日,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弄了何种玄虚,洒出如此异香来迷惑人。转念一想,要是连自己夫婿都如此晕陶陶,那么严肃的按察使想必也不会例外,意乱情迷之际,定能喝下有虫卵的酒。

蓝闵被那突然间加厚的味道一醺,色授魂与起来,飘飘然,竟忘了高如茵还在身旁,执起云日的手牵着往前,云日低着头,他走过的地方都飘散着比刚刚更甜更醉人的香气。

站在按察使身后的刑不归自然也闻到了,香味,总是最能引发人触及记忆,从刚刚云日一出现,那飘然的淡香就将他带入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残破院落,那里,小家伙只要近身,香味就弥漫着两人舒服。

这个云日到底……

思想之间,蓝闵已经牵着云日过来,后者福了一礼,举杯轻声道:「云日自认一曲悲音扰了大人兴致,过来敬酒赔礼,请大人原谅则个。」

他这么一靠近说话,香味直扑按察使而去,按察使如痴如醉,心情高昂的不得了,朗笑:「此曲只应天上有,乐师你太客气了。」

「容在下为大人斟酒。」蓝闵提着酒壶,将按察使桌上的酒杯给斟满,动作快速的一弹小指,沙粒大小的虫卵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入对方杯中。

虽说神不知鬼不觉,可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是明察秋毫,当按察使举起酒杯要就口时,一只手从旁边挡下,按察使一愣,转而望着身边的落腮胡侍卫,猛地了然,转而将酒送回到蓝闵手中,自己则拿了云日手中那杯。

「蓝门主,我感你今日盛情邀约,就来尽了这杯水酒,互表赤心。」按察使说。

「这、这……」蓝闵一时间词穷,看着手中这杯酒,不知该如何应对。

按察使佯怒:「没想到蓝门主这么不给面子。」

蓝闵没料到事情突然起了变数,忙转头望着高如茵,要她前来解围。

按察使这时悠悠又道:「本官来此之前曾接获密报,说有人要在酒中下虫卵给本官喝下,日后借此要胁,好处处照他们意愿行事……蓝门主,你可听过鬼蜮?」

蓝闵大惊,一甩手将酒杯给落下,按察使冷哼一声,叫:「众侍卫,将玄刀门人拿下!」

他来之前,除了带进玄刀门的几十位侍卫外,早已在外头又部属了一千多人的兵力,就等一声令下,冲入玄刀门,抓住主谋者。

门外声悄悄,没有预期的杀声震天,倒是陪座的宾客觉得事态不妙,干脆躲到了一旁。按察使大疑,又喊了一次,没声没息,身后两名侍卫冲出去看,很快跌跌撞撞进来,报告说外头士兵都倒下了。

蓝闵一听心定了,认为是高如茵预先迷倒的士兵,高如茵则认为是蓝闵派门下弟子先收拾掉了他们,这下虽然计画生变,可只要拿下按察使,也能保他们性命无忧。

换成蓝闵朝外喊:「玄刀门众弟子都进来,拿了这群狗官!」

外头又是静悄悄。

高如茵要旁边的弟子出去喊人,弟子很快慌张跑回来,急道:「所有师兄弟都昏倒了,叫不起来!」

此言一出,宴席厅内一片悄然,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刑不归也无法理解。

咚咚几声,躲在一旁的宾客们都晕倒在地,包含按察使及他的侍卫们,接着是玄刀门所有弟子,包括蓝闵,他们面上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往地下滚了又滚,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不同阵营的人出现不同的症状,没人知道到底为何会如此。至于玄刀门的门主蓝闵,正朝着高如茵的方向痛叫,脸色胀得通红,筋络暴涨,让表情狰狞无比。

「啊……啊啊……茵妹,快救我……」

高如茵急了,一冲出去,一个踉跄让她狼狈的摔倒在地,发现到自己居然也中毒了,全身痛彻入骨,心口处像有人拿着钉子刺啊刺,头痛更是愈裂,一把斧头在其上劈了又劈砍了又砍的疼。

她长年玩弄毒虫,对毒已经有了一定的抗力,还能勉强保持神智,想看看到底是谁搞得鬼,见宴席厅中唯一还未倒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云日,另一个,则是按察使带来的落腮胡侍卫。

「是你……是你……」高如茵龇牙裂嘴,对着云日喊:「你为什么……」

云日轻浅一笑。

「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也就夺走你们的一切……」他说。

「胡说……我们跟你……无冤无仇……」高如茵勉力又挤出话。

云日只是望向外头,回忆似地道:「他说……他说要让真正杀了他师父的人遭受五毒钻心之苦……我办到了……」

说到这里,蓝闵突然间抱住他的脚,凄厉道:「云日、云日……我对你那样好……快……解药……」

哧一声笑出来,云日往他踢了一脚,跨过,不屑地道:「从现在起,日日夜夜玄刀门人都将承受活不了、死不得的痛……」

「什、什么?」蓝闵无法理解。

「不止……加上想毒害朝廷命官,被全天下通缉,再也无安身之地的惨况……」云日继续笑着说。

这正是云日一直耐着性子,没在进入玄刀门后就立刻毒害蓝闵、高如茵、以及其他弟子们的原因,要等到一个最完美的契机,让这些人尝尽他心中那人曾尝过的苦楚。

可怜的玄刀门所有人痛到要死要活了,犹不知为何云日会如此仇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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