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巧无事,本殿便做主,请各位去听湖楼吧。”三殿下晃悠着折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
孔妙眼珠一转,立刻便微笑着赞成:“那是极好,你们男人只管吃酒去,妾身正好与楼小姐互相唠上两句闲话。”
于是一行人来到听湖楼,要了个最大的包厢,一扇薄薄屏风隔开两桌。孔妙本就心事重重,再加上口中寡淡,就拣些素净的菜叶子淡漠吃着。她虽然低头吃着碗中食物,一双杏眸却透过屏风偷偷张望。
薄薄屏风后,孔妙看到傅春聆指骨修长有力,正掂着玉白瓷杯淡淡品茗,指尖与瓷杯相触的微声,嗒一下,又嗒一下,
“妹妹怀了孕之后,倒是越发离不得王爷了,连吃顿饭的功夫也要这般眉目传情吗?”楼玉芷微带醋意的开口道。
孔妙看向她,娉婷袅娜的福了福,笑道:“还没恭喜楼小姐定亲之喜呢,祝楼小姐和傅王爷花开并蒂、早生贵子。”
楼玉芷凝视她片刻,很快也浅浅一笑:“倒是妹妹比我有福气,年纪轻轻就怀了王爷的头一个孩子。”
“都说母凭子贵,可妾身命贱,又能贵到哪个地步?”孔妙心中苦笑,脸上却撑起满满的笑意,“楼小姐生得如此美丽可人,若嫁过来,定然备受荣宠。明年生一子,后年生一女,五年抱仨,那时王爷一定高兴的合不拢嘴,时时刻刻都要捧着你宠着你了呢。”
楼玉芷被她说的羞赧不已,心中盼着将来的事,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尽的喜悦。她看了看孔妙,轻声问道:“你不难过吗?”
孔妙刻意笑得久了,两颊就有些酸痛,可还要勉强支撑着:“楼小姐出身清贵,与王爷郎才女貌,堪称一对璧人,妾身为你们高兴呢,为何要难过?”
“妹妹能这么想就好了,”楼玉芷艳羡地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又问,“孩子都还好吗?”
说到孩子,孔妙的脸上这才浮现起一丝柔意,低头抚摸着小腹:“托福,孩子一切都好。”
楼玉芷道:“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从小就想要个妹妹,奈何母亲早逝,父亲也一直没有续娶,这个愿望就落空了,直到遇见妹妹你,总觉得有种亲近感,可见这也是缘分。”说着纤长玉手覆上孔妙的,笑容芳香恬然,“妙妹妹,以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听她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孔妙差点以为她是认亲来了,望着那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相像的脸,孔妙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比较幸福的自己。
若她也能在父亲兄长的娇宠下长大,长到如今这个年纪,大概也会是一个楼玉芷式的大家闺秀——温婉、端庄、高贵。
甚至还能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显赫身份。
孔妙慨叹,自己实在是连一争高下的资格都没有。
楼玉芷见她脸色青青,有些怜惜地握一握她的手腕:“妹妹脸色有些差,是不是夜里睡得不安稳?可巧我前几日得了一柄如意安枕,改日拿来送与妹妹。”
“多谢姐姐。”
“女人怀孕当真折磨人,你瞧那些男人们,不管不顾地逍遥着,将来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却还得平白叫他一声爹,好不公平。”
孔妙眼中有温情浮漾,笑道:“只要孩子平安,做母亲的稍稍辛苦又有何妨?有个孩子傍身,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这边两个人上演着姐妹情深,而另一边的气氛则是有些异常。
刚开始的气氛倒还算平和,傅春聆也破例喝了一些酒,及至酒过三巡,阮夜真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也许是为了活跃气氛,脱下自己的一件上衣抖开来,很不见外的在傅春聆身上比了比,口中笑道:“果然尺寸正好。傅兄,我跟你说,在我阮某人的眼里,向来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除了正妻不能让,你就是看上我刚过了门的小妾,我都能让出来送给你!”
傅春聆听闻此言,慢悠悠的端起酒杯递到唇边,又侧脸看了阮夜真一眼,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兄弟的女人,阮兄受用的如何?可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
阮夜真见他表现的异常豁达,语气平淡的像在问“晚饭吃了没有”,便以为他对此事毫不在意,故而哈哈一笑道:“水骨嫩,玉山隆,仙子娇娆骨肉均,鸦色腻,雀光寒,金枪鏖战三千阵,鸳鸯衾里桃源会。”念毕,低低的笑了一声,其中蕴含着一点隐秘的笑意,笑着笑着,他又凑到傅春聆耳边,压低声音做出耳语,“傅兄,你这个小妾当真是个妙人,骚的吃紧呐!”
傅春聆沉下脸,放下酒杯推回原位,正过脸来凝视了阮夜真,从黑压压的眉毛睫毛下射出目光,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女人本王睡了有半年多,每次一碰她就鬼哭狼嚎的,怎么一到阮兄那儿就这么服帖了?”
“她那是怕羞呢,”阮夜真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半分羞愧的意思,甚至还搬了把椅子,稳稳当当的坐到了傅春聆眼前,“她喜欢金银俗物,每每都会痴缠要上许多,只教得她对我神魂颠倒,何愁她还不听话?傅兄若肯割爱,兄弟我还想多留着几日,定会好好调教她一番。”
孔妙也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时候打起来的——分明在上一刻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可此刻阮夜真已经被傅春聆一脚踢的向后坐到了地上。
“傅兄,你你、你怎么打我啊?”阮夜真大惊失色,他方才抬手一挡,只觉臂骨震痛,仿佛承接了千斤重量一般。
“打你算什么,本王还要宰了你呢!”傅春聆双眼盯着他,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短刀来,直接就对准了仰卧在地的阮夜真。
阮夜真见状,心中一凛,猛地翻身爬站起来,险伶伶避开。
“傅春聆,你见色忘义了吧,竟然为了个女人要同我动刀子?!”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呵呵,想必后面的话阮兄没听全吧,这话说全了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穿我衣服,我断你手足!”傅春聆心平气和的告诉他,“若是不断你一手一足,本王这心里很过不去这个坎儿啊。”
言犹未毕,银光一闪,右手握刀狠狠扎向了阮夜真的肚腹。
阮夜真下意识的弯腰一避,还想挣扎两句:“傅兄,以你我的交情,睡你一个女人也不算什么过错吧,何况以前我不开口,你也会主动把她们送到我床上,所以我权当你是默许的啊。”
傅春聆不由分说一脚踢过去,踹心窝的狠命一脚,又狠又准。放开嗓门怒喝道:“精虫上了脑的混账,她到底还是个孕妇,你也下得去手?!”
阮夜真身不由己的向后仰去,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脑勺正是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当即痛的他眼冒金星,糊里糊涂的歪倒下去,依稀看到傅春聆步步逼近了。
他自知理亏在先,挨一顿打也是应该的,可这他妈的下手也太狠了。他低声下气的陪了笑脸:“傅兄,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气,这事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前日我新收了两个侍妾,还是完璧之身,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摸过呢,一并送与你,你也睡回来,你看如何?”
傅春聆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翘着嘴角冷笑一声:“你当本王是你,闻到女人的味儿就昏头?”
“不都是女人,怎么偏她睡不得了?”阮夜真视野渐渐恢复了清晰,他翻着眼睛向上望去,正与傅春聆对视。
他都这么主动求和了,可对方并不肯放过自己,那他也不再与他讲感情了。
“拐跑本王的爱妾,这笔账,本王迟早要找你来算,你逃不脱。”说着复又弹出短刀,锐利刀柄泛着凛冽寒光。
阮夜真早有戒备,随即一翻身爬起来。可还是晚了一步,皮肤已被对方的刀尖扫过,只见眼角下方隐隐一道红线,先是浅淡不可察觉,后来才有血珠点点滴滴的渗了出来。
楼玉芷看傻眼了,她原以为傅春聆是个温雅随和的人,纵然有不愉悦,亦能冷静自持,未成想今日也会为了女人和别人动起手来。她看的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然后转过目光去看孔妙,示意该怎么办?
孔妙见他们二人大动干戈,急得直在原地跺脚,在怡兰苑时,她也见过不少醉酒的客人闹事,虽然见怪不怪,可阮夜真毕竟是个实战经验丰富的武将,但凡这两个人有一个发了狠,这高楼之上非染上一场血光之灾不可。
“三殿下,您快去劝劝吧,让他们住手,别再打了。”
三殿下一看这阵势就连连后退,心想这仗谁敢来拉啊?一不小心就让他们敲碎了脑袋,那可犯不上。
傅春聆虽然养尊处优,但也有些功夫,认真打起来,那威力不小,而且专挑要害处下狠手。
“傅兄,我不愿和你动手,若我还手,你也讨不了什么好。”阮夜真那胸口方才受过一击,此刻还由内向外的透着疼痛,他压着力气,瞅准机会踢掉傅春聆手里的短刀,之后全神贯注只是躲闪,“兄弟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尝尝味儿,你看我也没虐待她不是?”
傅春聆冷笑一声:“尝过了,滋味如何?”
“……挺不错。”
忽然一声闷响传来,孔妙回头一瞧,就见傅春聆抄起旁边桌上的茶壶,往阮夜真头上砸去。
阮夜真来不及躲,茶壶“咔嚓”一声在他头上四分五裂,水混杂着茶叶浇了他满头满脸。就在他愣怔的一瞬间,傅春聆欺身上前,将他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就从二楼扔了下去。
此时正值酒楼最忙的时候,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忽见一具高健结实的躯体从天而降,酒楼立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