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按照过往的经验,岑溪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沉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
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陈泽瑞这么问并非一时起意,他一直有这个打算,也做好了被拒绝很多次的准备。
今天提出来,他没奢望岑溪能立刻松口,答应同居的请求。
做事情要讲究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
陈泽瑞早就想好了,平日里,他会经常在岑溪耳边吹吹枕边风,一有机会就多提几遍有关同居、结婚的事。
如果他足够幸运,长此以往,等到岑溪逐渐适应这些话题存在于两人的生活中,说不定某天,一不小心她真能听进去三两句,而后有意识的开始考虑这些。
岑溪真正想结婚的时候,他们才会结婚。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让岑溪明白——
他爱岑溪。
他想,他很想永远地陪在她身边,以丈夫的身份。
如果他是岑溪的丈夫,那么下一次她想离开时,就需要多考虑一些,至少不能突然地消失。
可今天的情况与他的预想有差距,而且是巨大的差距。
岑溪一反常态,听完之后不仅没有直接拒绝,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抗拒或生气的表情。
自他问出那句话,她始终笑意盈盈的,歪着头,就好像真的在思考搬过来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陈泽瑞不由得开始紧张,悬着心,试探着问她,溪溪,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岑溪抬头看他一眼,此刻的声音里带有些许慵懒,说话慢悠悠的。
她顿了顿,沉默片刻,在陈泽瑞急上火前,终于接着说,想的挺多的。比如,未来?我们的未来。
怀疑、不确定、惊讶、喜悦......
从岑溪的表情和语气,陈泽瑞可以肯定,她的话不是决定分手的意思。
这是意外收获。
岑溪说,她在考虑他们的未来。
狂喜短暂多过不安。
他紧紧抱着岑溪的腰,语调平稳地问:我们的未来?你怎么想。
尽管陈泽瑞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听不出太多情绪,可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却骗不了人。
他迫切地想听她说更多,岑溪却已经收敛唇边挂着的笑,表情淡淡的,若有所思,不肯继续说下去。
在他的目光下,她抬起手臂,缓慢地转动手腕,接着嘴里发出嘶的一声。
岑溪觉得身上的肌肉又酸又痛,皱了皱眉,问他想不想泡热水澡,我们可以一边泡澡一边讨论。
话题跳跃得太快,陈泽瑞愣神,泡澡?现在?
岑溪点点头,嗔怪道,身上黏黏的不舒服,腰还很酸,都怪你。两人面对面坐进浴缸,水温略高,热气蒸得岑溪的脸颊染上一抹淡红。
酸痛的肌肉是得到放松了,皮肤上的温度也把她热得够呛,冷水添满,直至溢出浴室的地板,岑溪才觉得好一些,没那么闷。
陈泽瑞提醒她,接着说。
刚才岑溪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先泡澡,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转移话题。
身上不舒服是真的,想好好地和陈泽瑞聊一聊有关他们的未来,也是真的。
过去,从认识到恋爱,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两人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陈泽瑞表现出来的,大多是比较严肃沉闷、迟钝的一面,待人也不怎么热情。
但仔细想想,在一些推动两人关系发生转变的事情上,几乎全靠陈泽瑞主动,岑溪反而成为被动的一方。
初见那天,岑溪假意认错相亲对象,走过去和他说话,可却是陈泽瑞拦下准备闯入雨帘的岑溪,他们才会交换联系方式,有了再见面的可能。
几天后,岑溪借着还伞和感谢的名义请他吃饭,她记得这顿饭吃得异常尴尬,因为陈泽瑞始终冷冷的,开口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岑溪觉得自讨没趣,想着要不还是算了。
可结束以后,两人站在餐厅门口等他的司机开车过来时,陈泽瑞忽然问她,他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几次约会过后,两人正式地确认恋爱关系、计划结婚、同居。在这些事情上,陈泽瑞比她要积极得多。
表面上是她一见钟情,毫无保留的一直追他。但岑溪自己明白,若不是陈泽瑞主动,她压根不会有耐心一次又一次的,陪着他坐在餐厅里发呆。
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可以说是陈泽瑞一直信奉的人生信条。
他今天问自己要不要搬过来,岑溪其实是能理解的,毕竟他快三十岁了,也到了偶尔会考虑什么时候结婚的年龄。
他想同居,必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一年前陈泽瑞不就提出想结婚了嘛。
她的思绪又飘到别的地方,心不在焉地用食指拨动水花。
能理解不意味着接受。
岑溪坐在浴缸里曲起腿,双手抱住膝盖,透过未散尽的水雾去看他肩膀上的抓痕,同居我还需要时间考虑,结婚不行。
她沉声,我不打算结婚。
九十二
浴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陈泽瑞被她的话镇住,脑袋嗡嗡作响。
“理由呢?”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情绪复杂,“因为我?我还以为你……”
陈泽瑞以为她已经原谅自己。
原来没有啊......
岑溪完全不像开玩笑,更不是所谓的想开窗就要先拆屋顶,企图用更劲爆的话题转移他对同居这件事的注意力。
“你别误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语气也异常冷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想结婚,只是因为我不信任婚姻。”
甚至是恐惧。
岑溪笑笑,“我们在交往,想长远地走下去,彼此坦诚是基本的。虽然我喜欢你,但不能在明知道你也许很向往婚姻的情况下,瞒着你,什么也不说,剥夺你选择的权利。这样太自私了。”幸福的婚姻毕竟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