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的视线越过无数人头,看到李宇心满意足地用力鼓掌,眸光一敛。
“你好像兴致不高。”黄蕴抬眼看秦铭,脚下的舞步依旧轻巧。
秦铭想了想,说:“我应该没告诉过你,顾盛廷和叶一竹在一起过。”
黄蕴十分惊愕,险些踩到他的脚。
“什么时候的事?”
“我高叁吧,那时候我和你已经分手了。”
黄蕴有些不知所言,在他抬起的指尖里转了个圈,小心翼翼问他:“所以你不高兴是因为一竹?”
“我没有不高兴。”他淡淡开口反驳,听不出情绪。黄蕴原本也没打算再问,可他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未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到。”
一曲终了,顾盛廷扶着范媛媛停下来,正欲松开的手却被她一把反握。
他们原本就站在最中央,迟迟没有动作,引得原本还沉浸在舞曲的大家屏息望过去。
范媛媛笑着踮起脚尖,紧紧抱住顾盛廷的手臂,歪头贴上去,灿然一笑。
程褚走的时候,顾盛廷和范媛媛也跟着出来。
“下次把宁雪姐一起叫来吧。”
程褚笑笑:“她今天有演出,不过来日方长嘛。”
说完,他玩味看了眼脸色冷冷的顾盛廷。
他越是隐而不发,程褚的玩心就越大。
叶一竹不是不愿和他吃饭吗,殊不知这边多得是人等着和他程褚吃饭。
“不是要去接宁雪吗,还不快走。我可是听说,宁雪在剧场有很多戏迷,你不去,小心她跟别人走了。”
顾盛廷语调平静,嘴角讥笑,程褚隐而不发,气得印堂发青,钻上车扬长而去。
今晚的演出已经全部结束,宁雪坐在化妆间等着卸妆,无聊之余刷手机看到林芳的朋友圈更新。
镜头捕捉到的是范媛媛搂着顾盛廷手臂的瞬间。
文案:生日快乐。
宁雪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一下气冲脑门,直接把手机砸到化妆台上。
不等化妆师过来,她就一把用力扯下头套。
石笑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成博宇,引起化妆间一片哗然。
“总说我心里有鬼,不把人带来给你们看。今天就正式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成大建筑师。”
宁雪僵在原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怔怔扭头看向门口。
成博宇很快就被一屋子女人围住。
他到哪里,向来都是女人眼中耀眼夺目的珍惜宝物。
更何况在剧院这种地方,狼多肉少。
这样一来,这帮女人彻底确认:这位经常给石笑、剧院送花的男人,长得帅、个子高,但只是石笑的朋友。
“成大建筑师是不是单身啊?”
更有人直白露骨地问。
石笑有些嫌弃推了推她们,“别丢人行不行,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
成博宇毫不介意,随性和他们开玩笑。
有人邀请他和她们一起去吃宵夜,七嘴八舌的,石笑拦都拦不住。
“宁雪,你也去吧。”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最里面那张化妆台。
隔着一段距离,宁雪看到他靠在墙上看向自己,嘴角含笑。
无数双灼灼目光烤着她,最终,她扯了扯嘴角,“有吃有喝干嘛不去。”
她们团队的聚餐难得凑够人,而且还来了个黄金单身汉,大家都热情高涨,急忙蹿回自己座位争分夺秒地卸妆。
要去的夜市离剧场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提前去了几名男性占座,她们一群女人就在空旷的午夜高谈阔论,嘻嘻哈哈。
邝美是她们之中年纪最大、最渴望恋爱的,可奈何工作缘故,她的社交生活为零,几乎没有遇到过心动男嘉宾。
“弟弟,你要是和石笑擦不出火花也没关系,我们这这么多姐妹呢,随便你挑。”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搔首弄姿,对成博宇又是抛媚眼,又是献飞吻。
坦率热情与台上悲苦的形象大相径庭,她们私底下的氛围竟是如此友好欢脱,这是成博宇没想到的。
“好啊,说不定缘分真就在这里面呢。”
他向来不会冷场,也不会让对方尴尬,不管什么话,都能自如接起来。
众人失声惊叫,迫不及待毛遂自荐。
邝美拨开人群,略显羞涩走到成博宇面前,清了清嗓子。
大家都很自觉,把这个机会让给“老大姐”,兴致勃勃在旁边围观。
“我,邝美,芳龄二十九岁,也没你大多少哈。高中毕业于市高,大学毕业于戏剧学院音乐剧专业,现在是大重星光剧场的一名演员。特长唱歌、演戏,酒量一般,厨艺也一般,谈过叁段恋爱,理想型嘛……就是像成大建筑师这样啦。”
大家欢呼起哄,被邝美逗得前仰后合。
成博宇忍笑,一手松松握拳抵在唇边,回头看邝美,视线撞到了走在最末端的宁雪。
她正和石笑手挽手笑得开怀,半个身子靠到石笑怀里,还残留着妆容的脸颊被初春的风吹得白里透红。
“到你了,成大建筑师!”
很多双眼虎视眈眈,就连宁雪都不自觉收敛笑意。
想知道他会怎么介绍自己精彩完美的人生。
成博宇插兜沉默走了两步,声音如少年般清澈。
“成博宇,二十七岁,硕士毕业于中央大学,现在在建筑公司工作。除了抽烟喝酒偶尔泡泡夜店,无其他不良嗜好。”
所有人都眼带期许和仰慕地看他,被他的从善如流以及不卑不亢的清冽气质吸引。
听到他喜欢泡夜店,她们没有因此心生退却,反而越发感兴趣。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有人按捺不住。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石笑嘀嘀咕咕:“怕不是想起了初恋?”
宁雪的目光落在他明朗的脸上,似乎看到了隐藏在皮囊之下的沉郁。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记得那晚推开私人会所的门,看到他远离喧闹的人群,独自坐在暗沉角落抽烟的场景。
成博宇欣然一笑:“我这个人,相信缘分。”
第二早,宁雪艰难起床,迷迷糊糊的,隐痛的脑袋一片混沌。
可一睁眼看到是陌生的房间,身上的衣服还被换了一套……
四年前的噩梦仿佛重演,沁骨的寒意从脚底急遽蹿升,她坐在床上全身僵硬,试图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回忆起什么来。
“醒了啊,要不要喝碗醒酒汤?”
甜美的女声闯进来,环绕在心头的恐惧才在那瞬间消减一些。
石笑拿着衣服走到床边,看她一脸茫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衣服我帮你洗好了,先放床头啊。”
宁雪嗓子发干发苦,小心翼翼开口:“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石笑走过去拉窗帘,随口一应:“是啊。”
今天的太阳不算刺眼,暖洋洋洒进来,春意融融。
“这是真喝断片了?”石笑又走过来打趣她。
宁雪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揉搓双眼,下意识回忆:“我就记得昨晚大家都很开心,开了一箱又一箱,后来是成博宇……”
她猛地一顿,体内有无数个涡流在涌动。
睁眼看到石笑正对着她笑,“可不就是成博宇。”
听到她的话,宁雪的心更是像被架在火上烤,煎熬异常。情不自禁往前坐了一点,不知所措地望着石笑。
“昨晚我不是有事提前走了嘛,谁知道我刚洗完澡,就接到了博宇打来的电话。说你喝多了,死活不肯回家,他问能不能把你送到我这里。”
藏在被子里的手不禁抓紧床单,宁雪抿嘴,低下头十分抱歉:“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说这些干嘛,幸好你是和成博宇在一起,不是李臻。”石笑说着说着把声音压低,一脸厌恶,咬牙切齿。
宁雪会意,只沉默不语。
李臻原本也是他们团队的一员,后来被调去了另一个话剧组。他是出了名的喜欢动手动脚,对剧院有点姿色的小姑娘没有不动过歪心思的。
可奈何人家父亲是剧院院长,自己又有点本事,所以才一直没人敢动他。
宁雪还在脑海里搜寻记忆碎片,石笑突然拿起手机,边说边往外走。
“应该是博宇来了,他说给咱们送早餐来着。”
门被无声合上,静悄悄的房间又只剩下宁雪一个人。
她又悔又懊,恨自己的酒量一点长进都没有。
百转千回间,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虚打开一条缝,外面的人声时有时无传进来。
成博宇应该还站在门外,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石笑让他进来,他却一个劲婉拒。
“这醒酒汤,你自己煮的啊?”石笑有些吃惊。
成博宇如实回答:“我妈煮的,家中常备,就怕我平时应酬喝多了胃不舒服。”
石笑突然想起来成博宇提过一嘴,他和他母亲是相依为命。
“还是女人心细,我刚也给她熬了一大锅呢,但应该没有阿姨熬得专业。”
成博宇顺着她的目光往里望了望,踌躇片刻,问:“她昨晚没麻烦你吧。”
石笑先是愣了愣,然后说:“什么叫麻烦我,我俩本来就是朋友,不是只有你和人家关系好好嘛。”
被她的话呛得无可辩驳,成博宇举手投降,“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些事。”
“周末还加班啊……”
石笑的话语还没落,就听到身后轻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