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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博宇手捧一大束花,径直朝舞台中央走去。

宁雪看到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嫣然一笑。

好看的眼影下似有泪光闪动。

那便是她曾经交付了全部少女情怀的男人。

摄影师准备拍照,成博宇本想下台,却被一群人起哄拖住。

他无可奈何就范,就站在她身边,看向台下闪动的光影。

她捧着他送的花。

一个风姿绰约,一个英俊明朗。

观众席里的人,仿佛替他们见证了一场年少时缺如的梦。

程褚坐在车上等她。

宁雪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

他远远看到她从剧场走过来,神色清冷,裙摆翩翩,发丝风中起舞,举手投足都是迷人的风采。

憋了一晚上,他忍到极限,忽然很想抽烟。

想冲她吐烟圈看她皱眉嫌弃的可爱模样。

他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放开她。

时隔很久,他们再一次没有争锋相对地见面。

就如同以前普通的某一天,他从公司开车过来接她下班。

“饿了吗,要不要先去吃一点东西?”

她系好安全带,一言不发,直到他开口。

“我不饿,直接回……”她顿了顿,下意识想说“回家”。

感受到她的迟疑和恍惚,程褚握着方向盘若无其事观察路况,可心里早就泛滥一片。

“直接回去吧,把东西拿走之后我还得去医院。”

来剧场接她,见她一面,程褚原本是想和她说说话。

可一路上车里静得出奇,连音乐广播都显得多余。

原来经历过一番相遇、相识、相知,吵闹、和好又争执,他们命运的最后一站——是相对无言。

也许该说的,早就藏在昔日的甜言蜜语或是争吵时的嘶声怒吼中了。

那些想说的、未来得及说出口,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宁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到什么都记不起。

可在飞驰中快速掠过的光影里,她又一次看到和他一起走过的这几年。

车停在他们曾经共同的“家”门口——原本他们是打算结婚后也一直住在这里的。

其实程褚有意换房子,可她觉得麻烦,他也就同意了她的坚持。

“宁宁……”

深切的呼唤惊醒了哭得泣不成声的宁雪。

她最恨自己的多愁善感和发达的泪腺,在敌人和朋友面前,总容易动情,所以才容易被别人牢牢掌控。

“我不会原谅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你背叛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程褚凝望着缩在座位啜泣的她,自己也无法出声,只是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不语。

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在忏悔。

她的东西,他之前就让阿姨收拾得差不多了。

宁雪又自己清点了一些细小的物件。

可加起来不过一个二十六寸行李箱。

更像是无畏一身轻。

封箱前,宁雪把堆在衣服里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里面都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包括求婚戒指。

“拿着吧,我已经送出去了,就都是你的。”

赶在她出声前,程褚看出她想要做什么,可还是开口试图阻止她。

宁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沉默转身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心碎成渣,自嘲道:“是不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也要还给你。”

“不用,都是些不贵重的礼物。”

言下之意,是他的东西太贵重了,所以她不能带走。

程褚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爸妈说过什么话,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不芥蒂,却一直忍到现在。

宁雪浅浅笑笑,反倒像她在安慰他。

“别人怎么说,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因为我自己知道,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听到她后半句话,程褚忍了一晚上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倾诉的情感喷薄而出。

“宁宁,那些东西都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的,就像我对你的感情……”

她没有抗拒他此刻显得有些滑稽的表白。

“对于我而言,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你的爱,所以我没有办法带走。”

程褚心头一动,怔在原地,难受得无以复加。

宁雪没有关注他的情绪,没有一点留恋拖着行李箱路过他。

“是不是在未来某一天,你会继续追逐成博宇的脚步?”

今天在剧场看到的大合照那一幕,他恐怕用很长时间都无法释怀。

他们如此般配。

宁雪停住脚步,回头凝视他,平静开口。

“程褚,我给过你机会,这个机会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一早上秦铭忙得脚不沾地,他提前让跟组的学生下夜,自己搞到十二点才下班。

回到家后他什么都顾不上,蒙头补觉。

下午的时间过得尤其快。

杨展在桃春源饭店请客,秦铭从家里出发要路过ae,就正好把下班的叶一竹带过去。

黄蕴毕业回国内没两天,她忙着安顿,秦铭忙医院的事,两人到现在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秦铭就打开音乐,准备搞根烟抽抽,醒醒神。

说实在的,一个夜班就能搞死人,对身心伤害极大,就算睡两天都补不回一半的精气神。

秦铭思绪放空,不经意抬头,看见叶一竹和谭中林并肩从大楼走出来。

叶一竹最近脸色不太好,他几次见她都是冷冷淡淡的,看到她和谭中林一起也是如此,秦铭心里平衡许多。

拉下车窗,他按了按喇叭。

那边的两人都闻声看过来。

秦铭坐在车里冲谭中林招手。

叶一竹穿了条长裙,上车时有些不方便,恹恹抱怨:“要不是你来,我都想回家换身衣服。”

秦铭把烟掐了,等她系好安全带才重新发动车子。

“都是熟人吃饭,整这么麻烦干嘛。这次我们去得可够早,不然又让那帮小子抓住咱们的小辫子不放。”

他开玩笑,可车内却陷入了沉默。

算来,今晚的饭局是靳岑他们回国后他们一群人第一次坐下来正经吃顿饭。

以前他们总想着等人齐了再聚,嚷嚷着人齐了才热闹。

可又有几次是真能凑齐的。

以往最喜欢调侃他们两个总是晚到的人,已经不在了。

秦铭想转移话题,随口一提:“我说你和谭中林也不避避嫌啊,人多眼杂,你又是谭中林带进ae的。”

“就是下班坐电梯的时候刚好碰到,八百年一遇的事,偏偏就让你给赶着了。”

“你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轻笑一声,分辨不出情绪,“我怎么看他,像是对你有点意思。”

叶一竹把座椅往后调角度,把原来绑着的头发散下来,语气淡淡:“那是他自己的事。”

“嚯,叶姐不愧是叶姐。”

晚高峰车流拥堵,叶一竹不闻不问,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像是累到睡着。

因为地海工程的事,秦铭原本以为她不会去今晚的饭局。

可他忘记了,她是个把什么事情都分得很清楚的人。

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放到肚子里自己消化。

何况是她和顾盛廷这段连见光机会都没有就分崩离析的感情。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铭伸手去拿后座的毛毯,盖到她身上时,瞥见她左手中指上的银圈。

安静而美丽。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最后到的。

那帮人无所事事,之前为了躲避李心案子的风声,就连秦铭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

茶楼激战之后,这群人才跟着杨展干了点实事。

“我找人去问了,警察那边已经不再继续跟进李心的案子。”

杨展说完后,阿四依旧愤愤砸桌,“他李家的势力就这么大?都上了新闻的案子,说没后续就后续了。”

靳岑瞟他一眼,声音毫无温度警告他:“你是巴不得让别人听到你和那个杀人案有关系。”

阿四语结,压低声音依旧不平:“人不是我们杀的,我怕什么。李龙也是个孬种,自己女儿都没了,还做自己侄子的走狗。”

人是李宇派人杀的,案子也肯定是李宇派人撤的。

如今他收敛不少,还不是怕最后查出来是他的人造成的这起命案,不好收场。

加上现在他们这边有杨展作为保护伞,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李宇和他爸,李龙算个屁。”杨展夹了块牛肉给靳岑,漫不经心开口。

李龙死了女儿,就算心里猜测和李宇有关,可为了自己的生计,也只能依旧对李宇言听计从。

“要不是你们绑架李心,也没这么多事。”

秦铭暗讽阿四把他们自己与李心之死推脱得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秦铭还是耿耿于怀他们受了玉芹的煽动做出蠢事加速害死了华杰。

阿四虽然不服,可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只是生闷气灌了口酒。

叶一竹推了把秦铭,让他少说几句。

一直沉默的靳岑默默观察叶一竹。

她清瘦许多,一整晚也心不在焉。

“你不是说派人查到了些当年财富集团黑心工地的事?”

听到靳岑的话,叶一竹才来了些精神,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杨展。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间不算久远。

可和李家有关,还有一股现在都查不出来的势力,所以才让成博宇他们的维权寸步难行,就连谭中林也查不出个二叁事来。

杨展沉默许久,不动声色吃了好几口菜,席间的气氛压抑有些可怕。

“展哥,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叶一竹会直接开口。

杨展神色阴郁,耐着性子和叶一竹解释:“如果我说,这不是一场意外呢?”

所有人顿时怔住,心惊肉跳。

秦铭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多工人的性命,要是有意谋害,就算要脱身也要费好大的力气,他们怎么敢?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杨展笑秦铭还是涉世未深,“和李字沾边的事儿,没道理也会变得有道理。李宇小小年纪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展哥,你有什么消息就说出来吧,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怎么样,好歹也让那些工人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邪不压正。我就不信,把事闹到上边,他李家还能只手遮天?”

“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当年还在风口浪尖的时候,照你的说法,那些工人联合起来使劲把事情闹到上头去不就行了。”

杨展的话让叶一竹汗毛倒立。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钱收买了那些工人家属?”

“赔偿费肯定会给的,当年出事之后,他们并非一分钱都没拿出来作为赔偿。可后来坚持上诉讨公道的人越来越少,你可以说他们人微言轻,一来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二来他们也相信那是场意外,拿了些钱够过日子,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展深吸了口烟,低低笑:“恐怕他们也想不到,会有像成博宇这样的人不肯拿他们的一分钱,过了叁四年还在使劲把这件事闹大。”

叶一竹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满屋子的烟雾就像乌云压城。

迷住眼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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