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场景在学校图书馆，视野有些朦胧，我坐在单人座位上翻着课本，想认真读书却力不从心，文字无论如何就是进不了脑子里，我索性放弃将书扔在一旁趴倒睡去。

不确定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摸，我勉强撑开睡眼，抬起头瞧见了那张我最喜欢的灿烂笑脸。

昨天还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已经能下床行走了吗？

「你的伤……」低眼望去，他身上没有半点包扎的伤口，就连骨折的右手也完好如初。

这是怎么回事？

修长的指尖轻抚我的面颊，他的身影在我眼底逐渐模糊，我伸手覆盖脸上那冰冷的手，心里蔓延着一股酸涩。

不行，他有未婚妻了，我不能成为他们的第三者。

——我已经……没有喜欢他的资格了。

手无力地垂落在腿上，我低下头，隐忍着即将涌出的泪水。

他收回手将我拥入怀中，我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在闻到他的味道后，竟通通爆发了出来。

「你不该出现的，不该让我再见到你的。」环紧他的腰际，眼泪随着哭喊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没有任何回应，他按着我的双肩拉离我，静静地对我微笑。

当我伸手想要触及他的脸庞，他却一下子变得好遥远，我站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迈步，甚至奔跑起来，仍然无法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留下一个笑容，他以极缓的速度，在我面前消失了。

「银奎——」脚步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我对着空气大声呼喊。

在床上惊醒，眼角残留着馀泪，是梦。

原以为对他的感情会随着见面的时间减少而淡去，没想到心还是会为他隐隐作痛。

坐起身，我把脸埋进托起的双掌里，崔银奎的微笑浮上脑海，我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是不是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起悲伤的事呢？

时间早上八点零三分，比预计的更早醒来，我将手机放回桌面，目光顿然定格在黑色小铁盒上。

『好巧哦！我们两个都被盯上了呢！』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回想起初次相遇的夜晚，两人遇上相同的处境，一起躲过追赶我们的人群，然后为了保护他我把他带回我家，结果他不告而别只留下了这条十字项鍊。

不过，至今我仍不敢断定这是不是他故意留下的，依崔银奎那傻里傻气的个性，大概是忘记带走的吧？

手机铃声拉回我的心思，来电显示是徐昶熙，他可能要跟我讨论准备期末考的事。

『喂还在睡吗？你只剩一个礼拜的时间了，今天就开始看书吧。』

徐昶熙一开头就是我最提不起劲的事——读书。

『我们都在学校图书馆，你吃完早餐就过来。』不等我回答，徐昶熙切掉通话。

他电话掛那么快干嘛？还有他说的『我们』，是指他们那群人全部都在图书馆吗？

我实在不懂他们为什么无论何时都要群体行动。

话说回来，一早就到图书馆温习功课，他们还真是认真吶！

＃

取出很久没使用的侧背包，我把几本书塞下去，书好像碰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小动物跑进我包里了吧？

小心拿起书本，我超怕我的书误杀动物沾上血跡，幸好没有。

因为不确定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将包包反过来晃了几下，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偶随之从中掉出。

这是……

『送给你。』

『这是上次在小青睡着时做的哦！』

崔银奎送的鐘楼怪人布偶。

今天是撞鬼了吗？刚刚的梦、还有这个布偶，我怎么一直接触到与崔银奎有关的事物？

拍拍额头，我拉开抽屉放进布偶，重新将课本塞入包包，然后下楼出发至早餐店。

用餐完毕，我的机车以时速四十缓慢前进，突然想到梦中与崔银奎见面的地点是学校图书馆，也就是我正要前往的地方，是预知梦吗？我会不会真的在图书馆遇到他？

真是这样的话，我还有办法静下心来唸书吗？

晃了晃脑袋瓜，我不能再让崔银奎影响我的心情，这几天先别想他的事了，等期末考结束再找一天还他项鍊顺便跟他划清界线，就这么决定。

没问题，我一定可以办到的。

抵达车棚停好车，我揹着侧背走至图书馆，记得地下一楼有提供一间温习室给学生们看书，徐昶熙他们应该都在那里。

学校图书馆很龟毛，进去前得拿学生证感应门旁的密码锁，或是在密码锁输入学号才能开门。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连续输入两次学号都开不了门，在我准备从包里拿出学生证时，羊羹正好开门走出。

「你也来读书？」像他这样的资优生，还需要考前复习吗？

「托你的福，睡到一半被老婆挖起来，叫我过来一起创造奇蹟。」张口打了个哈欠，羊羹按着脖子扭了几下。

奇蹟……指的是我吗？

「你先进去吧，我要去吃点甜食。」拍拍我的肩膀，羊羹缓步离去。

望着关上的门，儘管觉得麻烦我还是拿出了学生证感应门锁。

走进温习室，静謐的气氛及不时投来的目光让人怪有压迫感的，我迅速地找到徐昶熙待着的座位，快步走过去。

每张桌椅都是四个一起的，徐昶熙的对面没坐人，空着的左边桌上有几本课本，斜前方坐着达可，瑞德和思竹他们则坐在徐昶熙这桌的隔壁。

没看到关祺瑋，照理说他应该会跟他们一起读书的，去找杨舒念了吗？

唉，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好一点了？真叫人操心。

一见到我，徐昶熙无视我发送的微笑，冷冷地指着前方的座位。

那个位置果然是留给我坐的，是为了方便监视我学习吗？

与其坐他对面，我反而比较想坐他旁边，至少抬头时不会看见他可怕的脸。

「这几本课本给我，我帮你画重点，你就趁这个时间把我之前要你算的练习题写一写。」

徐昶熙边说边抽走我带来的其中三本课本。

「对了，你的专业科目，除了化学方面的，我可能帮不了你。」接收我瞪大眼的表情，他微瞇双眸。「这是当然的吧，我又不是食品系的，食品在干嘛我怎么知道？」

也对，像我也不可能知道化工类的科目在干嘛。

翻开课本到练习题部分，我拿出铅笔和擦子，准备对抗第一个题目时，对面传来一声冷哼。

「怎么了？」

「真的一题也没写。」

「……」

无言以对。

糟了，我忘记怎么算了，徐昶熙当时是怎么解说的？才第一题我就要投降了吗？

对练习题放空了近五分鐘，外出回来的羊羹拉出徐昶熙身旁的椅子坐下，他冷不防抽走我压在手下的课本，单手托腮盯着我翻开的页面。

瞧见羊羹的举动，徐昶熙顺着将视线转往羊羹凝聚的方向。

「你可不可以争气点？不是都教过你了吗？」由于是在安静的读书空间，徐昶熙只能缩小音量低吼。「难道要一题一题慢慢教，你才写得出来吗？」

不愧是徐昶熙，一语道破我的心声。

「这样吧，我把每一题的算式列出来给你，你等一下再把答案遮起来算一遍。」掌上的自动铅笔俐落地转了几圈，羊羹提出一个不错的方案。

「好。」由答案去理解问题，这个方法我可以自己动脑推算，就不用浪费他们的时间一题一题地教我。

羊羹不到十分鐘就把二十五题计算题写完递给我，看他动笔这么快，想说他只是大略列出算式，结果他不但每题都写出答案，连单位都标示得清清楚楚。

而且……

「这不按计算机算得出来吗？」

「我学过心算。」

是、是喔？

「快读，我等一下出几题题目给你练习。」拿出装订的讲义撕下一张，羊羹翻转至背面动笔抄写。

他还会出题？

总觉得，他跟徐昶熙都很有当老师的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