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告诉过她,沿着门口这条路走到底,就是幼儿园,于是程夕一边默念着路线,一边沿着马路边走下去。
往来的车辆呼啸着从身边驶过,风扑起外套的一角,拉链头拍打在手臂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像仙女棒燃烧后的余烬。
路越走越荒凉,屋舍离她越来越远,农田倒是越来越近。两边尽是和她齐高的水稻,有的田块里还有人在劳作,镰刀抵着稻秆,“咔擦”声一下接着一下。程夕瑟缩着低下头。
这条路仿佛永远走不完,她好像永远也找不到程朝。
天色已经暗下来,程夕的脚步也犹豫起来,饶是她再怎么不懂事也反应过来了,没有哪个幼儿园会开在这种地方,她一定是走错了。
只是一路闷头走到这里,回去的路要往哪个方向完全没了主意。她站在田埂上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不见人影,只有晚风穿过尚未收割的水稻田,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程夕害怕起来,跌跌撞撞地闯进夜色里。
程朝,程朝,程朝。
你和妈妈一样不守信用,你骗人,你要把我弄丢了。
程夕忘了那天最后跑到什么地方了,只记得黑黢黢的一片,连哭声都被吞没。她站在旷野里,恐惧像镰刀一样架在脖子上。她在等待收割时,隐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不知来自哪个角落,被夜风吹散成碎片,恰好有那么一两片刚好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胡向云。
妈妈,是你回来了吗?是你来找我了吗?
程夕忽然镇定下来,一边小声地喊着“妈妈”,一边向前走。她莫名地笃定,一定就是这个方向,是胡向云的声音在指引她。
她跑起来,妈妈,你等等我,这次我一定会赶上,不再让你离开了。
风在耳边催促,快一点,再快一点。
程夕越跑越快,夜色在她身边飞速闪过,眼前亮起一片一片的白光。屋舍的轮廓越发清晰,人声犬吠从远处响起来。
她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夕夕!”是一脸兵荒马乱的程朝。
没有胡向云,只有程朝。
程夕在那一刻终于意识到,妈妈只会出现在阖家团圆的美梦里,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所能倚靠的,只有程朝。
她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声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