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穷渔夫来说,唯一的担心,就是等老了,这里痛那里痛、船也驶不动了,如何是好?
所以他们打起鱼来,也特别肯冒险:打到好鱼,赚点钱,如果攒够了,通过渔帮大哥牵头,可以去认一个义子来养老。打不到好鱼,死在水里,那就死球的!还不用担心老了怎么办了!
这些渔夫们,唱的歌,也是渔歌,三分水气、三分苍迈、三分烈,另加一分问上古渔人们借的高远。
林代抱着易澧坐在岸边,欣赏着这样的渔歌。先前隐约的管弦声,却低下去、远了去,如今已经听不到了。
只有云剑还听着。
管弦在往远处走,云剑便是追着管弦在走。
终于他见到了拨管弦的人。
人在船上。
小小船儿,两头尖尖翘起,舷尾放着两盏大瓣莲花灯,没点,似一双没醒的梦,沉沉的静在那里。船头两行细巧烛笼儿,也黯着,如懂事得叫人心疼的小侍儿,素衣敛袂,侍奉着主人。
主人披一件青衫。
不是秀才拘谨的青衫、不是小官儿迎来送往的青衫、不是侠客在风中畅意飘拍的青衫。这件青衫,青似春天叶子拧出来的血,形似醉于流泉而失足翩落的蝶。
它借了些早已失传的古制、并加上了今人最狂野的想像。
现实中没人会这样穿。
除了戏中。那抹煞了现实与梦想、模糊了规则与界限的戏台。
唱戏人,披青衫,将规行矩步唱作了岁月流殇。
这条无灯的灯舫上,披着戏衫的戏中人儿,却没有唱。只是无情无绪的垂手拨弦。
说是无情绪,却已风流情、水含绪。那把琴儿仿佛都已经醉了,着那美人手儿轻轻一拂,便自动的吐露出千年的幽怨心曲:式微式微胡不归。
天晚了,天晚了。我在这里,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云剑正是踏着这曲儿而来,看到那人,却又头痛般举手撑住了额角、牙痛般呻吟叹息:“蝶儿!蝶儿!”
琴音停了。
手如蝶翼,停在弦上,抚下了琴弦的颤抖,蝶翼自己却颤起来。
那两个素衣小童子,忙忙的从船舱中奔出,点起船头的素烛笼,动作既轻巧、又可爱,远望去真似一双懂事极了的小狐狸、小猫狗,那一类的小动物。又或者是绒花瓣扎成的花球、被风吹动的罢!吹到哪儿,哪儿的烛笼便亮了。船头清蒙蒙的亮了,他们可爱极了的向云剑遥遥行个礼、似乎还吐了吐舌头,就躲进船舱中了。
青衫人儿半倚船舷,并未回头。
云剑拍马向前,叹息着再唤一声:“蝶儿!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里的无奈、与呵护,若叫某些姑娘家们听了,准酥软在地、将一身都付予云剑,从此生死予他。
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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