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雨天。入目都是深灰阴沉的颜色,青石板的缝隙里长满了青苔,就连路口那盏唯一的灯源也在狂风与暴雨的呼啸中逐渐暗淡。子弹从枪膛中飞出,女人的惨叫淹没在滚滚的雷声中。价值不菲的项链被拽破绳子,珍珠如泪般落下,砸进水坑里染尽尘灰。一颗珠子滚到了一只脚旁。轰隆的雷声突然炸起,崎岖的闪电宛若要将天幕劈开,那骤然亮起的瞬间穿着风衣的男人也被瞧见了面容。颤颤巍巍的孩子发出祈求:“你是来救爸爸mama的吗?”回答他的不是那个风衣男人,反而是一旁的劫匪。捡拾珍珠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把刚刚杀死了女人的枪口此刻正对着他,“你在跟谁说话?!”脸颊上的血珠被雨水冲刷而下,顺着孩子的视线方向望去只窥见一片虚空的劫匪将恐惧掩在眼帘之下。风衣男人抬起头,身上的关节仿若生锈的木偶,极其缓慢地看向与他说话的孩子。“你在跟我说话?”空洞的眼睛、晦涩的语调、以及在暴雨中依旧干燥的衣服这一切都足以显示此人不是常人。“对!”男孩鼓起与恶魔交易的勇气,泪水混合着雨水落下,“你能不能救我的爸爸mama?”劫匪握着枪的手在抖。他只能听到孩子的说话声,但不管对面是什么,也不妨碍他将一切危险斩杀进摇篮之中。枪声再次响起。男孩没躲,他执拗地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风衣男人。血rou爆裂的声音并未响起,飞速而来的子弹被嵌入一道柔软的蓝光之中。男孩西装上有道光一闪而逝,胸针上的宝石蓝光幽幽,点在男人的瞳孔里仿若一道簇然升腾的火。“鬼……鬼啊!”劫匪丢盔卸甲地跑了,散落在地的珍珠也顾不急捡。蓝光在暮色中逐渐熄灭,那颗停在半空的子弹也失去了阻力,“哐当”一声砸进水坑。“老爷——”管家呼唤的声音由远及近,天幕再次被闪电劈得亮堂起来,那双由始至终毫无波澜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老爷。”布鲁斯睁开了双眼。阿尔弗雷德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尽责提醒道:“今天是那位的日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布鲁斯难得没有赖床,接过管家手里的衣服开始洗漱起来。今天是超人的忌日。哥谭小王子捧着白色的小雏菊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有人在清理墓碑旁边的杂草。有脚步声在靠近,男人回过头,发现是熟悉的面孔后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今天的太阳十分猛烈。布鲁斯撑开黑伞走近,男人的身影尽数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直到忙活完,付行才终于回头看了来人第二眼。“最近还好吗?”客套的话题,疏远的态度,这无一不证明着对方与他僵硬的关系。某种程度上算是害死对方丈夫的凶手,本该识趣些不再出现才对的。“还行吧。”布鲁斯放下手中的花束,“不会更糟糕了。”深知哥谭是什么地方的付行不再出声,并肩与布鲁斯行走在田埂之间。那柄黑伞,由始至终都稳稳地遮在付行头上。“我新开了家店,有空去我那坐坐吗?”布鲁斯:“……乐意之至。”到此,付行都没有开口邀请布鲁斯进入克拉克的家,哪怕是喝上一口水,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对方带离了堪萨斯。心知肚明的布鲁斯自然知道对方不希望自己停留在这块土地上。没有掩藏自己会法术的身份,变出悬戒后付行开了空间门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店里。今天歇业,所以店里空无一人。“想吃些什么吗?”正欲系上围裙,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来电显示是托尼,付行本欲挂断,想了想还是接了。挂了估计他今天都会被烦死。“我没空,下次吧。”“没地摆了,不用送花。”“我不在家,店里不开门,别过来了。”“……”“你监视我?!!”本来温温和和的声音陡然变尖锐,凌厉的眼神射向摄像头,仿若要将镜头后的家伙砍成两半。气愤地将电话挂断,看到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布鲁斯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冷淡地下逐客令:“我有点事,下次再招呼你吧。”被迁怒的哥谭小王子捋了捋袖口,却没有乖乖地离开。“我出门前阿福跟我说烤了小甜饼,要尝尝吗?”他得到的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付行神色冷漠:“替我跟阿福说声抱歉吧,你该走了,韦恩先生。”这还是今天他第一次喊这个名字,甚至加了重音。前脚用空间门送走布鲁斯·韦恩后,不出意外的托尼·斯塔克后脚就到了。但付行并不想给托尼开门,在托尼砸开玻璃门前他自己先离开了。穿过空间门,付行又回到了堪萨斯。站在克拉克的墓碑前,付行有些疲惫地坐下。背脊抵着冰冷的石砖,入眼是苍茫的蓝天,有些不能对活人说的话倒是能轻而易举地在这里吐露。“克拉克,我好累。”抱膝,将脸埋在臂弯下,微不可闻的声音随风飘散。“我想回家。”“回家?”男孩重复了一遍,疑惑问道:“你家在哪?”风衣男人神色恍惚。“我……不记得了。”男孩沉思片刻后便有了主意,“那你要不要先回我家?”管家伫着伞,哪怕脸上再怎么淡然,在听到少爷不停与空气对话时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焦急。一夜之间失去了话事人的韦恩集团,光是想想都知道那些豺狼会怎么对付少爷。他们会将少爷撕咬得骨头都不剩,诺大的韦恩集团恐怕会顷刻间分崩瓦解。前路未明的情况下,少爷还要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带回家。阿尔弗雷德真的很想出声阻止。但他不能。小布鲁斯看见,风衣男人指了指阿福手上的那柄黑伞,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烟雾钻入伞下消失不见。男孩吃惊地后退了一步,在即将挨雨淋到时又被管家拽回了伞的荫蔽之下。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到了父母下葬的日子,已经成为新韦恩集团继承人的布鲁斯穿着黑色的西装,握着一柄黑伞,面无表情地看着父母的棺材入土。有人在轻声地交谈,指责他居然一滴泪没流,是个无情冷淡的儿子。除了阿福没有人知道,他的泪早在那晚的巷里流尽了。他给阿福画了男人的素描图。阿尔弗雷德脸色有些奇怪,凝望着画纸许久后他取来一枚嵌着蓝宝石的胸针,交到他手上嘱咐道:“以后别轻易取下来。”管家深深地朝黑伞鞠了个躬。“感谢您,Mani先生。”Mani,上个星期阿尔弗雷德还跟着老爷与夫人参加了斯塔克家的新生儿派对,没想到今天就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小布鲁斯望着已经从伞里出来,坐在茶几上的男人,轻声道:“原来你叫Mani啊……”Mani是鬼。不能见阳光,无法被人看见,反应迟钝,有时候小布鲁斯说几句他才回上一句。韦恩夫妇下葬后一周,小布鲁斯在花园里找到正在晒月光的男人,跟他诉苦。“我好累啊,Mani。”父母给他留下的财富被人虎视眈眈,无数人等着从这个小孩子身上撕咬下一块rou。韦恩家作为哥谭的顶级富豪家族之一,布鲁斯背负的压力真的很大。Mani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他。但布鲁斯已经习惯了,正想说点别的时冷不丁听到一句话。“累了就休息一下。”那双好看的蓝眼睛被瞪大,布鲁斯欣喜地欢呼道:“你是在关心我吗?”昏昏噩噩的Mani没有听懂这句话,他只是继续晒着月光,不断汲取着阴气。突然感觉有些冷的布鲁斯没有在意,只道是晚上起风,开开心心地又继续跟他吐槽白天的见闻。不远处的阿尔弗雷德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刚刚……是不是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