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很轻地响了一下,程斯蔚抬起眼,像是触发了身体里的某个装置一样,他飞快站起来,跑到门前,把正打算推门出来的医生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程斯蔚把掉在地上的止血钳捡起来,“他有事儿吗?”
“没事,伤口有点深,但是没伤到内脏,主要是失血过多,这些天需要静养。”董医生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想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小伙子挺能忍疼。”
程斯蔚抬眼去看,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沈峭的腿。道完谢,程斯蔚推门就要往里进,有人忽然拉住他的手臂,脚步生生停在门口。
董医生扶了扶眼睛,视线落在他手上,提醒道:“我的东西。”
程斯蔚看着握在手里的止血钳,愣了两秒,把东西还给他,低声说:“抱歉。”
为了给病人更好的休息环境,卧室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调到最弱,程斯蔚站在床边发了几秒钟的呆,才坐在椅子上。往常警惕性极强的沈峭,现在闭着眼躺在床上,上半身的毛衣被剪开扔在篮子里,原本不易察觉的血迹染红了篮子上的白布。腰间缠了一圈绷带,肩膀上的伤口也处理过了,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被黄色碘酒覆盖。
几乎数不清有多少伤口,程斯蔚也不敢去数。
从桌上拆了包酒精湿巾,程斯蔚站起来,一点一点擦沈峭脸上凝固的血迹。擦到眼皮的时候,沈峭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就那么一下,程斯蔚就站着不敢动了。
几秒后,沈峭睁开眼,瞳孔在光线下变成十分柔和的琥珀色。程斯蔚没有说话,在很安静的空间里和沈峭对视,最后,是沈峭先朝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眼梢。
沈峭的嘴唇张开一点,然后低声说:“别哭了。”
“没哭。”程斯蔚抹了一下脸,但抹不干净,刚擦掉一点眼泪,很快脸颊又是一片湿。原本单纯的掉眼泪很快变成啜泣,程斯蔚觉得丢脸,直接用手里的湿巾盖在脸上,哑着嗓子说:“哭怎么了,哭犯法啊。”
沈峭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回答他:“不犯法。”
于是程斯蔚开始大胆的哭,身体一颤一颤的,他是真的后怕。因为知道那群人不会真的把他弄死,程斯蔚被人踢倒在地上的时候也并不紧张,沈峭出现在仓库里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在沈峭出现之后,所有颜色的饱和度都变得很高,在梦里沈峭无所不能,所以程斯蔚根本没想过沈峭闭上眼,并且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他根本没想过。
脸上的湿巾被人拿开,程斯蔚睁开眼,眼前是沈峭有些疲惫的脸,斟酌好久,沈峭才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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