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表面有些斑驳,却依旧能够看清里面的面容,眉毛狭长入鬓,凤目半合,深茶色的眼仁儿藏在睫毛下,眉骨略高,眼窝深邃,朱唇紧紧抿着,好像带了笑意,实则凉薄。
和从前一样,又有些细微差别。
接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乎也并非很难,尤其在参观完那样真实且漫长的一生之后,叶犹清看着镜中的自己想。
只是这具身体的处境,实在水深火热了些。
“你将我送到床上的?”叶犹清忽然问,她抬眼看着少女,声音温和,却让人听不出情绪。
少女又是一愣,连忙摇头:“姑娘命我守着绣娘赶工,待我回来时,您已经睡着了。”
叶犹清点点头,心中疑虑,却没再开口,起身下床。
少女攥着手,想要搀扶却不敢上前,她怯生生看向叶犹清的背影,自家小姐一向天真,还从未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像是算计着什么。
让人害怕。
叶犹清不管少女心中所想,她适应得极快,只两步便将周围观察得一清二楚,然后漫不经心似的拿起了桌上茶壶,倒进茶杯,递到嘴边。
忽然,她停住了动作。
“你刚来?”叶犹清忽然问。
少女急忙点头。
叶犹清看着手里的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再次开口:“这屋子还有谁能进来?”
“没有了。”少女小声回答,“夫人常年卧病,府中事务全落入了肖二娘手里,夫人每次同她要人,送来的都是些心术不正之辈,便不敢再要了。”
叶犹清皱起眉头,她忽然想起了梦中景象,那些往后会一一实现的景象,瘦弱的妇人匍匐在路边,在汴京一场前所未有的纷飞大雪中,冻成蜷缩着的冰雕。
叶犹清的母亲名唤赵卿柔,原本是嗣荣王的外孙女,身世显赫,然而因七年前一场乱党之案,皇帝下令斩杀数名乱臣,家眷充奴,便是包括了嗣荣王。
赵卿柔虽因嫁入国公府而逃过一劫,可从此没了娘家靠山,大病一场,子嗣再无,梁国公①也与她疏远,盛宠妾室。
那肖二娘有一儿一女,赵卿柔只有叶犹清一个女儿,加上缠绵病榻,身份敏感,更是不得待见,母女俩的日子十分难过。
这些以后再说,叶犹清又将茶杯放回去,指尖捏紧杯沿,冷声道:“我昏……我睡了这么久,这水,不该是热的。”
少女虽看着年纪小,却也不笨,闻言吓白了脸,惊恐地看向周围,下意识将叶犹清护住。
她刚来到这里,不知要害她的人是什么目的,许是为了阻止她定下亲事,叶犹清将茶杯放下,看向已然擦黑的窗外。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