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支离破碎。
“……你……你明……明天能……能过来了吗?”
拨通电话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哭出声,蹲下去将脸埋进膝盖里,闷住声音。
沈瑞君在电话里说的前半段没听清,但后半句很清楚。
“……能,明天晚上的飞机。”
电话结束,季然去洗了脸,去楼栋的过道通风口站了一会,任秋天的凉风将脸上刚哭过的热意吹凉,她才回到住院部。
进病房要穿防护服才能进,这些天她已经很熟练。
彼时她才十五岁,个子小小的,套进防护服更显瘦小。
在宽敞的病房里,只有病床上很久很久才会短暂清醒一会的父亲,和她自己。
大约是进来的动静惊到了他,男人缓缓睁开眼,见到季然第一句便是:“她……来了吗?”
季然用力点头,豆大的眼泪连成串滚落。
“能,能的,妈妈说了,明天就回。”她声音哽咽。
她想说爸爸坚持住,又觉得无力,说了就真的有用么,还是等到了妈妈,她就真的可以坦然地接受爸爸的离去?
得到确定的回答,男人似乎是笑了,又喘起气来,呼吸面罩要掉下来,季然连忙给他重新挪回原位。
他合起眼皮,又沉沉睡去。
季然坐在椅子上,怔怔的。
从她记事以来,和沈瑞君相处的时间几乎只有偶尔的节假日,妈妈于她而言,更像一个模糊的符号。
妈妈是什么样的,她从同学口中了解,但她不觉得少了什么,因为爸爸很好很好,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爸爸的画很美,还会教她。
爸爸对她再好,但季然从小就知道,爸爸最喜欢的是妈妈。
每次妈妈从外地回来,爸爸的笑容比平时还要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中途男人醒来几次,季然都会对他说妈妈马上就会到了。
一直到三天以后,男人再一次被送进抢救室,季然跟在去的路上,一边抓着他的手哭一边说:“爸爸你等等妈妈,妈妈真的马上,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挣扎望过来的最后一眼,季然永远无法忘记。
……
沈瑞君抵达美国的当天,先去了医院,得知消息回到车上,让司机开回家。
这一路心在往下坠的忐忑中度过。
她打开别墅的门。
客厅没有人,房间没有人,最后在画室找到季然。
瘦到下巴尖尖的侧脸,小小的人拢在一件宽松的毛衣下,蜷缩在沙发上。
窗外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到季然身上,似乎也没有了温度。
沈瑞君一时间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丈夫病了一年多,病危通知她到美国来的次数就有了三次,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地过,这次她以为也会如此。
“然然?”她轻声叫女儿。
沙发上的人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