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指腹摩挲通体镂空的银制圆球,眼前浮现沈蓁蓁那幅骄傲自满的神态。
“她们都喜爱西域的葡萄花鸟纹,我就爱桃花,‘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刚好有我的名字……你看这个花,我自己刻的,铆钉铆接也是我焊上去的,厉害罢?你要银香囊么?我给你也制一个。你要什么花色?”
“不要。”
“哦,那我给你一些我自个制的香罢。你闻,很好闻,绝无仅有。”
“不要。不好闻。”
“哪不好闻了?萧衍,你闻闻你身上的,你的才难闻!”
恶趣味地将沈蓁蓁的香从香囊的内层香盂里尽数抖了出来,又将自己的香兀自塞了进去,萧衍得意地挑了下眉。
难闻,你也得闻。
乌云遮月,夏夜静寂,虫鸣啾啾,已是后半夜。
萧衍并无睡意,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院中片刻,无知无觉地走到沈蓁蓁的厢房外,从窗牖缝里窥见床榻上蜷缩着的小小一团,想起素霜说今日沈蓁蓁曾来过府中,他莫名心生烦躁,抬手揉了下眉心,重重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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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日头高照,鸟语花香中,沈蓁蓁醒自一个陌生的地方。
看着素雅的青灰色帐顶,再闻了下鼻尖薄衾上充分体现着男子气息的熏香,她没如何花功夫,就将昨夜的场景在脑中全数复了原。
自己疯婆子般声嘶力竭地骂人,小孩子一样朝人丢石子,定然还花着妆容在萧衍眼前哭,趴在人肩头呕吐……
一幕,一幕,清晰得不能更清晰。
沈蓁蓁羞愤无比,连忙摇了摇头,极想将如此丢人的记忆全数抛之脑后。
可她此时正值宿醉之后,甫一摇头,人就立时进入了头疼欲裂的状态中,不由痛苦地“嘶”了一声。
屏风外的素霜听得声响,忙抱着衣裳走近,轻声问候道:“娘子醒来了么,我来替您梳妆罢?”
沈蓁蓁面色微红,轻轻嗯了声。
朝云院的婢女们很是贴心,伺候沈蓁蓁盥洗时神色极为平静,至少在表面上,是丝毫瞧不出,她们对她留宿在男子院中的半分诧异。
洗漱完后,素霜朝她道:“娘子,朝食已备好了,世子也在等您一起用。”
沈蓁蓁面上强撑着微笑,得体道:“不必了,我还是回家用,劳烦你转达一声,多谢他关照。”
她都能想象得到,那双带嘲的幽黑眸子要如何戏谑看她。
再说了,往后她与他再无干系,不见也罢。
昨日丢脸是真,发生的事情也是真。
她虽醉酒,却没失忆。萧衍早已改了初心,且还蒙蔽她数日之久。自她回来长安城后,就在他跟前当了数日跳梁小丑。当下她对此郎君的怨恨是真,与之彻底绝交的决心也是真。
素霜闻言怔了下,并未言语,看着沈蓁蓁提裙优雅地迈出了厢房门。
沈蓁蓁是抱着要悄无声息离了萧衍院子的心态出了门的,哪知甫走了几步,就见紫藤花棚下,一人端端坐在石桌旁,好整以暇看着她。
沈蓁蓁当作没见到人,即刻转身朝另一方向去,身后却响起慵懒的声音:“你有东西在这,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