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刻,沈婳这位小娘子在谢迈心中的形象就有了定位——
冒冒失失、自私自利。
“郎君,您没事罢?”谢迈的侍卫石伍刚去隔壁街买了吃食,回来就见自家郎君趴在地上,沾了半脸灰,又忧又觉好笑地问道。
谢迈就着侍卫的搀扶站起身,瞥一眼地上还在包手掌的人。
石伍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了然前因后果,冷声道:“这位小娘子好生自私,撞倒了旁人,不过问对方伤势如何,反倒只管自己那点皮外伤。”
跟着谢家一脉相传的刚正郎君们久了,连石伍这种本来胆小的人,也变得敢朝人直言不讳。
沈婳一抬头,便见着两双清清冷冷的眸子。
沈婳细眉一蹙,也站起身,问谢迈:“谢三郎你怎么在这?”
她跟崔五娘交好,在崔家提到自个堂姐去了铜川离宫避暑时,崔二哥家的嫂子谢氏也说过,谢家三郎此番也去了离宫的。
她堂姐都没回来,证明圣上的队伍还在铜川,那这谢三郎怎么就回长安了?这个时辰正是上值时辰,他跑来采买?
谢迈一言不发,清冷的眸光落在这位见第一次面的小娘子身上,心中想着她认识他的途径有哪些。
她认识的,不该是他本人,而是他在这长安的“分身”谢穆。
而她这张脸,倒是有几分眼熟。
思忖片刻后,谢迈蓦地开口:“沈娘子怎么也在这?”
沈婳道:“我来做衣裳。”
他赌对了。
这是那沈家娘子的亲人。
谢迈看她背后一眼,摸不准此人与谢穆的关系究竟如何,便就随意答她方才的问话:“我也是来做衣裳。”
沈婳哦了声,这才问他:“你没事罢?”
她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扫,见他白衣衣摆、袖口、鼻尖都沾着灰,又忍不住笑道:“你好狼狈。”
谢迈抿唇,心中在对沈婳的“冒冒失失、自私自利”的印象之上,多了个“口无遮拦”。
沈婳不知他脑中所想,追问他:“你受伤了没?衣裳定好了吗?”
“并未。”谢迈答她,又道:“好了。”
“啊?”
沈婳没意识到自己问的问话本来就存在歧义,却觉得谢迈的答案将她给整懵了。
她将自个的帕子递给谢迈,“那究竟是好没好?你擦擦鼻子,上头沾了灰。”
谢迈无视她递帕子来的动作,用袖子往脸上擦拭,口中道:“并未受伤。定好了。”
石伍看他一眼,心想,自家郎君的耐心,怕是要被这位小娘子给耗光了罢。
好在沈婳突然想起什么,朝谢迈匆匆道告辞,便与婢女速度离开了去。
谢迈和石伍同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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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去了“晖远学堂”,接沈霏霏和沈约下学。
晖远学堂是长安城唯一的官方小学。
要说沈家子弟,包括沈曦一个庶子,为何都能进这一位难求的官学读书,还是得益于先帝在世时的一个政策。
先帝建国后,曾下诏给秘书省,要在长安建立一所小学,专门教宗室子孙以及功臣子弟,而祖父和伯父,彼时就被先帝钦点在“功臣名单”之内。
刚下马车,远远看着沈霏霏、沈约、沈曦一道行出学堂,沈曦还直往等候在学堂门口的刘氏身上扑,沈婳紧紧攥住手心。
如若刘氏,当真居心叵测,谋害了伯父,那沈曦这位与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往后又该得如何自处?
心中情绪复杂,沈婳面上却不显露,她笑着快步走去学堂问口,迎接上出来的姐弟三人。
沈霏霏牵着沈约,欢喜地朝她挥手,高声道:“二姐姐,我们在这。”
刘氏没想到会在学堂见到沈婳,转身看她,诧异问道:“二娘子今日怎的来了?”
沈婳余光看沈约一眼,记得沈蓁蓁在信中交待她必得派人日日接送沈约,确保他安全,口中轻松地答道:“我刚去了东市做衣裳,顺带买了些糖果子,记得霏霏最是爱吃这些东西,大姐如今不在家,就只有我来满足这个小馋鬼了,这才来接他们。”
沈婳见刘氏在听到“东市做衣裳”时目光晃了下,她当作没看到什么,冲着眼神明亮的沈霏霏挤了下眼。
这时,沈曦朝沈婳伸出小手,以命令的语气道:“我也要吃糖果子!”
没等沈婳答话,刘氏便一把握住沈曦的小手,教育道:“曦儿你可是忘了前几日吃糖将牙嗑掉的事?不能再吃了。”
沈曦快快地跺着一只小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吃!”
刘氏目露无奈。
沈婳打圆场:“可今日这糖果子是给小娘子吃的啊,不是四弟你吃的。这样罢,等大姐姐回家,我让她给你做小郎君吃的,只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
不得不说,有时候当你突然发现往前忽视的一件事后,就会觉得,以前的自己想法何等单纯。
沈婳短短一句话,看刘氏听前半句时明显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后,却又手指攥紧了手中扇柄,不可能察觉不出刘氏的紧张情绪。
原来,沈曦从不吃她从堂姐那带回二房的糕点,都是有缘由的啊。
沈婳和刘氏客套几句话,见她带着沈曦上了马车,也带着大房两位姐弟回了府。
傍晚时,按沈蓁蓁提示的那样,沈婳去了“静月轩”找到了沈蓁蓁说的那幅画。
翌日,她乔妆一番,带着画,去了西市。
注1:长安东市的介绍,参考史书。
注2:织法上,六朝以前的织锦以经起花为主,隋唐以后,则以纬起花为主。
有个小知识:长安东市、西市,人们去这里购物,今天我们说的“买东西”,最初,就是说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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