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高福过来请赵昊过去喝茶。
鉴于和赵立本见面,吵架的危险性太高,所以高拱就没邀请赵立本。
“我还不愿见他呢。”感觉有些受伤的赵立本,背着手趿拉着鞋回后头敷面膜去了。
赵昊跟着高福来到高拱住的院子里。
只见堂屋前搭个高高的阳棚,上头爬满葡萄的藤蔓浓叶,完全遮住了如火的骄阳,给堂屋和棚下营造一片阴凉。
葡萄架下,摆着一只小方桌,放着几把木头凳。高拱上身穿着麻布的小褂,没有戴帽子,裤腿也高高挽起,两脚趿拉着布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用大茶壶冲茶。
离京前,恰巧另一位相公,也请赵昊吃过茶。
不过人家张居正是在紫藤花架下,穿着优雅得体,长须乌黑柔顺。从茶桌、茶具到茶叶和冲茶的水皆是讲究至极。
那将过滤掉火气的天寿山山泉水,让美丽的少女在红泥小炭炉上烧开,再由大学士在金丝铁线盏中亲手冲泡的那杯建宁贡茶,叫也算见过世面的赵公子,至今记忆犹新。
再看这葡萄架下,抠脚老汉用大白瓷茶壶泡出来的大叶子茶。赵公子端着那廉价的粗瓷碗,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两位大相径庭的大学士,是怎么尿到一壶里去的?
“怎么,喝不惯?”高拱大口喝着大碗茶,粗声道:“喝茶就是为了解渴的,当然要大碗大碗的喝了。”
“有道理。”赵昊不禁失笑,自己确实有些脱离群众了。便也咕嘟嘟喝了一碗,胡乱抹抹嘴道:“确实这样过瘾,那小茶盅只能品茶,不解渴。”
“哈哈哈,可以,能这么想就还算个人。”高拱夸人都忒难听,他抓一把南瓜子,一边磕一边状若闲聊道:“听说你们没走运河?”
“是。”赵昊便恬不知耻道:“从来没走过旱道,正好长长见识。”
“很刺激吧?”高拱瞥他一眼道。
“确实。”赵昊叹口气道:“看到很多百姓水深火热的景象,也看到了藩王们的穷奢极欲,感触很深啊。”
“哈哈哈,好哇。”高拱把瓜子壳往地上一丢,笑道:“就该让你们这帮江南水蟹,来看看我们河南佬过的是什么日子。省得你们总是无病呻吟。”
说着,他便忍不住数落起江南人是何等的自私算计、不识大体、拉帮结派来。
赵昊知道高拱对以徐阁老为首的江南籍官员怨气很重。他也不跟这老货一般见识,也从茶点盘中捡一片麻叶子,咔哧啃了一口。
唔,很酥脆,咸淡也适中,可以让巧巧加进日常零食清单了。
“怎么,听着不舒服?”高拱这狗脾气,挨削实属正常。
“没有,我觉得高阁老说得对。”赵昊拍拍手上的渣子,温和笑道:“不过那都是徐阁老那帮老人的作风了。新一代的江南人,一定会识大体顾大局的。”
“呵呵……”看赵昊一副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高拱不禁暗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这小子确实不能小觑。’
赵昊的年龄模样太吃亏了,尽管皇帝、张居正、乃至杨博都写信给高拱,邵芳更是当面夸赞赵昊何等天纵奇才、少年老成,但是高拱这种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直到这会儿,他才确信那些人没有夸张,这就是个不能用年龄度之的妖精。
一念至此,高拱便不再扯闲篇,直入正题道:“那你看大明还有救吗?”
赵昊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高拱道:“要是觉得大明没救了,那我在折腾什么?玄翁又何必要折腾呢?”
“折腾……”高拱闻言嘿然一笑道:“这个词用的好啊。在旁人看来我们就是在瞎折腾。”
说着他看一眼赵昊道:“你说你直接跟九大家一起搞走私不就得了,干嘛非要蹚漕粮海运的浑水?”
“走私一是违背国法,二是于大明有害无益。”赵昊磊落的一笑道:“我要是加入了九大家,还能被高相公奉为上宾,与我坐而论道?”
“哈哈哈!”这马屁拍的巧妙,不是邵大侠那种江湖人士能拍出来的,高拱只觉通体舒泰,放声大笑道:“姓赵的生了个好孙子呀!好,就冲你这句话,咱们就合作一把!”
“固所愿而,不敢请耳。”赵昊忙正色道。
“老夫不是那种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我就是想复出,而且要当首辅!”高拱坦诚道:“但老夫可以保证,我没有任何私心,我连个儿子都没有,要那荣华富贵有什么用?捞了钱又给谁去?”
赵昊心说海斗士也是没有儿子,难道儿子就说万恶之源吗?
“我是要做事的。这大明朝已经到了完蛋拉稀的边缘,我就想试试看,还能不能挽回?”只听高拱沉声道:“至不济,也要再给大明朝延个百八十年的寿命,不能让当今皇帝和他儿孙辈,成为亡国之君。不然我愧对陛下的厚爱。”
赵昊心说,那你可以安心了,大明朝是亡在隆庆皇帝重孙辈的……
不过那是没有我掺合的情况下。加上我,弄不好他儿子就能解锁这个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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