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苏希锦拉到怀里,细细打量,“我瞧着瘦些了,你们看是也不是?”
“外祖母每回见我都这般说,”苏希锦道,“再说下去娘亲该伤心了。”
“你这泼猴儿,跟你表哥一样,越发淘气了。”林母笑点着她额头,“外祖母这次专程来瞧你的,就看你有没有好生吃饭。”
一旁的大舅母眼睛一转,“阿锦今年十四了吧?”
“已满十四,”苏希锦笑答,她生日那天恰好在科举。
几个大人相视一眼,十四,明年就及笄了。
“祖母,你们先聊,”林舒正突然拉着苏希锦,“我与表妹有话说。”
几个长辈见两人交握的手,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什么话,里面说不好吗?”被林舒正拉到园子,苏希锦疑问。
“小没良心的,”林舒正没好气瞥了她一眼,“我这是救你于水火。再呆下去,指不定就谈婚论嫁了。”
“我还小,不着急,”苏希锦没放在心上,突然凑近他,“倒是你表哥。”
林舒正美目斜睨,风情万种,“我怎么了?”
“你好像二十了吧?外祖母这次上来,必定会为你娶妻。”
她站起身,在他身边板着手指数,“到时候你身边的黄莺啊,水仙啊,牡丹姑娘什么的,可怎么办?”
林舒正皱眉,声音危险,脸色难看,“我身边哪里来的水仙、牡丹,你别瞎说。”
苏希锦努嘴,她都看见了,漫说以前的流苏,朱丹就四个,其他青楼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林舒正眉头越皱越深,“那些只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苏希锦耸肩,“你跟我说没用,得让舅舅舅母相信,林家可不兴小妾什么的。”
林舒正脸黑如墨,眸子深沉,感情他说的她都没听进去。
春闱之后,成绩一般三到七日出。许多学子都等在客栈,梦想着金榜题名。
此刻某府,三名五十来岁的老者,手拿长长试卷,仔细研读。
每份试卷左边都被封了名字,考官无法获得考生信息。
“今年学子人才出众者甚多,我朝又将涌入一大批人才。长此以往,盛世之治,指日可待。”
其实科举制度并不长久,科举自前朝建立,到如今也不过经过两朝,举办次数十指可数。
“这最后一题倒当真巧妙,”一紫衣官服老者说道,“不愧为吕相出题。”
“目前为止,答卷千篇一律,老夫尚未寻到和我心意之人。”另一人道。
策问并未有标准答案,只要不偏题,言之有理,笔迹公正,内容创新。便可脱颖而出。
只每位考官都有自己的喜好,这影响考生的最终排名。
“陷于考题之中,难有出众者。”最先说话的红衣官服老者摇头叹息,“咦,这人倒是别出心裁,出类拔萃。”
听得消息,其他二人聚集在一起,低头观看。
“甚好,”许久紫衣老者道,“别人困于题目,他竟从民生方面答,条理清晰,言之有物,卓乎不群。”
“怎么?尚书令不喜?”红衣老者见中间人摇头,遂问。
“甚好,”陶尚书给予肯定,“然只是超乎大众,未曾说到老夫心里去。”
“试卷还有许多,再看看吧。”
几人又看了几份民生方面的试卷,然未有满意者。
“咦,这份极不错,角度清奇,”紫衣老者又扯出一份试卷,眼前一亮,“这份较之上份,更是超尘拔俗。”
那份试卷从治国方向出发,给出看法,对策,笔力铿锵,妙笔生花。
整篇文章如行云流水,读后令人拍案叫绝。
这下连陶尚书都露出了微笑,合该如此,这才是状元该有的文笔。
“本题看似问官民关系,实则问治国大道。他倒是聪慧。”
前三名几乎已定,只需将试卷呈到御前,由皇上亲自敲定先后顺序便可出榜。
“等等,这里还有一份呢。”
红衣老者拿出自己身边最后一份试卷,“且看看他怎么说。”
这份试卷由于笔迹秀气,方才被他放在了后面。
“乎官权授之于上,根之于民……无民无官……百姓强则国强,百姓智则国智,百姓富则国富,百姓独立则国独立……”
“二者好比水与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人为本……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文笔犀利,字字珠玑,可谓一针见血。
此文从根本出发,将各种关系一一表述清楚,思路清晰,见解独到,令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好,”陶尚书看后,拍案叫绝,“好个以人为本。”
紫衣老者却皱眉,“会不会太过偏激……”
他们都是陈国官员,学的是“君臣”之道,以圣上为天,忠心办事。这篇文章却像是为百姓做事,将百姓放于第一位。
甚至将为百姓做事,写成为百姓服务。
“他说的有错吗?”红衣老者乃性情中人,说话耿直,“一个个都溜须拍马就合乎上意了?”
“究竟如何,还得圣上决断。”陶尚书含笑,“我们不过一传声筒而。”
最终挑选出三份试卷,当天便由红衣大监呈于圣上。
周武煦拿到时,很是一愣。这三人中,一人谈民生,两人谈治国,从立意来说,前头一人已然落了下乘。
后面二人虽都聊治国,一人坦率从容,步步求稳;一人标新立异,字字珠玑。
二者所聊皆有理有据,引经据典,都为上乘。若说后一份,金句频出,然说话或许犀利尖锐,锋芒太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周武煦喃喃,确实如此。
细细研读,略一沉思,朱笔一勾。乾坤定下,不可更改。
三日后,皇榜立于城下,早早前来站位的公子、文人,将道路围得泄不通。
几乎皇榜一出,便有人大声朗读,中者欢呼雀跃,几近癫狂。落榜者垂头丧气,悲伤痛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新科状元,苏摘魁。”
“新科榜眼戴司柳。”
“新科探花韩遗玉。”
“谁谁?状元是谁?”
“苏摘魁!先头的解元。哈哈哈,我记得去年我押的是他,赚了赚了。”
“我也押的他,有才学之人,当然有心气。”
“这韩遗玉是谁?怎的名字这般熟悉。”
“你们不知?韩少卿之弟,韩家庶子。”
“宠妾灭妻那个韩家?”
......
一片讨论声中,一道清晰的声音传来,“骗你作甚?我有个亲戚在吏部当差,去年他亲口所说,苏摘魁年方十三,若今年夺魁,也不过十四岁。乃我陈国头一份。”